所有伤员都在注意着这个房间里的动静,在看见那个被划破肠肚的兄弟被抬出来后,都伸长脖子往这里看来。
他们无法透过绷带看见他们兄弟的伤怎么样,但从绑在外面的绷带只渗出了一点淡淡血水来看似乎已经止住血了。
而能止住血这一点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他们不知道那个兄弟能不能活成,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们唯一知道的一点是,就算燕天子把他们当成可以随意抛弃的工具,就算燕天子的军医也不顾他们的死活,但在大燕,除了他们的将军项承以外,终于还是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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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系他们这群士兵的
比如那些看见伤员以后就自动加入救治队伍,再也没提要回扬州的火长们,比如宁可顶着上级责难也开放货舱拿出全部药材的船首,还有那个在小屋子里,从阎王手里抢人命的小大夫。
就好像往死地里注入的一股清泉,在这场喧闹却又秩序的救治过程里,唯一悦耳动听的声音,便成了从那小房间里传出来的——
“下一个。”
徐和熙站在简易的“手术桌”前,这一站就是六个时辰,中间实在坚持不住便含一口烈酒,一直到房间外再没人送进来以后,他才放下手中的探针和柳叶刀。
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骤然放松,头晕目眩的感觉便席卷全身,他不得不单手撑着桌沿,指尖已经是止不住的发颤。
感觉到额头渗出的汗珠顺着额角流下,徐和熙已经抬不动手了,只能用发干的嗓音说了一句:“帮我擦擦汗。”
一条有些粗硬的方巾在这时按在了他的额角,轻柔地替他擦去汗珠。徐和熙深吸了一口气:“多谢。”
那人回:“不必。”
不是钱多多的声音,而是另一道更低沉,更熟悉的声音。
徐和熙顿了顿,下意识抬头看去。
项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这间屋子,此刻正站在他对面。他身材高大,徐和熙自觉不算矮,但看他时仍是得仰着头。
项承收回那条褐色的粗布,看向眼前摘下了方巾,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的青年:“这句话该我来说。”
那双极黑的眼睛盯着徐和熙,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
“多谢。”
徐和熙一下就愣住了,一直到被沐浴完,被钱多多扶回了房间重新躺下,要入睡前才终于反应过来。
多稀奇啊!
上来就做空他家股票害他倾家荡产的舅舅、开场就把他踢出仙门的师父、从头到尾一直在追杀他的敌国太子、动不动就要把他丢进圣水里的光明神——或者换句话说。
最后被他送进监狱的舅舅、被他剔除仙骨的师父、被他斩于马下的敌国太子、被他拉入地狱的光明神——
竟然在跟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