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给二哥哥带了点心,是新出炉的如意糕,二哥哥要是再不吃就要凉了。”枕朝让空青把笔墨放到桌上,自己端着糕饼走过去。
趁放糕点的机会,枕朝留意看了一眼宋承轩写的字,不过两眼,便不禁赞叹道:“二哥哥的字写得真好。”
这是真的好,光看字就能看出他下得功夫不少,一个个字迹端厚修长,没有姑娘家的秀气,倒是有大家风范,宋大老爷的字总有些风雅,让人看着温和谦逊,宋承赴的字沉稳规矩,没有偏颇得失,只有宋承轩的字,他的字却看得到显而易见的尖锐和戾气。
光看宋承轩的字就隐隐可以看到他的为人,克制不住的野心和欲望,不动声色的像一匹蛰伏的狼。怪不得宋大老爷不喜欢他,宋大老爷这样的人,小半生都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地过活,或许年轻时有过一番热血,但到底被官场和生活上的不如意磋磨过,只剩下平淡如水般的生活。
宋承赴和宋家的每个人都不一样,宋老太太的精明的势利,宋大老爷的小心谦虚,宋承赴的沉稳和规矩,白太太的狭隘和刻薄,郑姨娘的自私和小家子气,薛姨娘的得陇望蜀和得寸进尺,宋枕玉的胸大无脑天真纯良,宋枕朝的小算盘和拎不清,宋枕霜的小心翼翼……
是了,宋承赴表现出的蛰伏和野心,这些都太危险,绝对不适合牵连到半生清贵书香的宋家。他的不得宠,被排挤,都是有理由的。
字如其人四个字,真的不假。
但枕朝要的就是这样有野心有欲望的人,不然不足以救陆恕己,她有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别把我的纸弄脏了。”宋承轩嫌弃地把那碟子糕点微微推开了些,看着碟子里有些油糯的一脸的嫌弃。
枕朝撇撇嘴,嘟囔了一句,“稀罕!”然后捻了块如意糕扔进嘴里,细细地咀嚼,又用帕子将手上的油渍仔仔细细地揩干净。
宋承赴嘴角淡淡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枕朝生的很好,眉目精致娇媚,承了薛姨娘的三分娇俏绝色,剩下七分是凝练的清贵和才气。那种从前没有的,如今却凸显出来的,娇憨尊贵。
她把腰肢轻轻地抵在桌子上,用帕子仔细地将手指上的油渍擦掉,纤细白皙的手指碰上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她整个人都像渡了一层光。
她都没有说话,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疑问:你在看什么?
“宋枕朝,你到底要干什么?”查出同谋害了太太的孩子,却没有立即禀报,明明是个炮仗性子,却生生按压下来,身子还没有好全,又跑过来给他送笔墨送糕点。
枕朝挑眉笑道:“二哥哥这话真好笑,我能干什么?”
宋承轩看不透她,“你从摔了一跤醒过来后就不太一样。”
枕朝笑意渐渐敛了下去,目光灼灼,“二哥哥想说什么?”
“你是戴上了面具,还是卸下了面具?”从前的宋枕朝,如今的宋枕朝,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宋承轩有些不确定“那日宋枕玉没有推你——你是故意的?”
枕朝不禁大惊,“你,你怎么……”又复笑,“二哥哥看到了?”
宋承轩没有答话,只是眯着眼看她。他确实看见了,推不推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府里的人都认定是宋枕玉做的了,枕朝也受了伤,左右这事儿和宋枕玉脱不了干系就是了。
“二哥哥怎么以为都好,枕朝还是枕朝,骄横自傲是我,乖巧温顺也是我,二哥哥便是踏遍天下,也再寻不到第二个枕朝。”枕朝道,心底的不安都褪去,她倒多了两分释然。
是啊,以后她就是宋枕朝了。
“太太要安排到云来寺祈福,到时候枕朝一定为二哥哥求来高中。”
她一面说着,一面踏出门楣,看着蔚蓝的天空和这个小小的院子,和空青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况且。扶苏子都,这名字取得好……”
“姑娘的才气是顶顶的好,若是奴婢见了,再好的名字也念不出两句酸诗。”空青笑着揶揄,宋家的一等丫鬟都是识字,自然没有枕朝从前用的八面玲珑,但说话做事倒没什么让她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