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如今面对陆知遥,听着她喃喃地说着这一切,却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心境。我想陆知遥应该也是这样的,因为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笑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这么面对面地坐着,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还会和你说这些。”
原来随着我们年岁的渐长,随着经历的故事变多,我们很多的思想也会随之改变,会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同一个问题,会分析事物存在的两面性。
“其实,你走的前一年圣诞,在商场看到我和黎丘齐的时候,我们两个并没有在一块儿。”陆知遥收起自嘲的笑,继续说,“而且,他也并没有出国。”
黎丘齐竟然没有出国?如果说,之前陆知遥跟我说的那些往事都在我情理之中,那么这一件事情,绝对属于意料之外。他到底在我面前,编造了一个怎样的弥天大谎?
“我倒是真没想到,黎丘齐是这样的人。”我干笑了一声,觉得此时坐在陆知遥对面的自己跟个白痴没什么两样。
“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想得那样。”陆知遥想和我解释,可我哪里听得进去。虽然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为了黎丘齐要死要活的自己,可对于黎丘齐如此无耻地欺骗了我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忍气吞声地善罢甘休。
“不是我想得那样?那是哪样?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你们是我么?”我像连珠炮似的说着。
“张希希,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你和黎丘齐合起伙来骗我,还要我冷静?我真想问她,还要不要脸。可我最终还是忍住了,既然一样要死,我当然希望自己能够死得明白。
黎丘齐当时连去美国的签证都办好了,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没有去呢?我真的想不到理由。
“他在体检的时候,被查出来脑子里有个血管瘤。”陆知遥说到血管瘤的时候,表情还是那么淡漠,仿佛这个血管瘤长在了一个陌生人的脑子里。
但是,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又是一个核武器级别的重磅炸弹,真是生活处处有惊吓。
我惊得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能长着一张嘴,怔怔地看着陆知遥。
“他爸知道了之后,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一个人去美国了。”陆知遥继续说,“我也是在他去我叔叔那里检查之后才知道的。”
原来,黎丘齐休学,和我分手,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脑子里的那颗瘤子。
“其实血管瘤可以通过手术切除的,但是黎丘齐那个血管瘤的位置长得不太好,做手术可能会影响他的语言功能,也有可能导致他失忆。他不想失去说话的能力,更不想忘记你,即使他心里明白,或许忘记你才能让自己解脱。所以他一直不愿意做手术,一直靠吃药稳定病情。可是脑子长瘤子这样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哪一天,他脑子里的那个血管瘤就会爆掉。”
“所以,他星期五见到我,并没有认出我来,是因为失忆?”我想起星期五在凉亭的偶遇,他那时的眼神和表情,看上去,真的是把我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陆知遥默认地点了点头,“圣诞节那天,他说不想在医院里呆着,所以我才陪他出去散散心。说实话,我虽然对你没有愧疚,但是对他却有。在知道了他生病之后,这种感觉慢慢强烈了起来,如果没有我的要挟,他或许早就和你在一起了,也许,他的遗憾就会少一些。至少在医院,我应该就不太容易看到他皱着眉头了吧。”
陆知遥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我和他都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你。”
“可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否认我们误以为你和黎丘齐在一起的这件事啊。”
“我们也没有承认过啊。”陆知遥继续说,“不过,既然你们这么误会了,可能对你是一件好事。”
“好事?”我有些不能理解,“让我痛苦是好事么?”
“黎丘齐知道,按照你的性格,不管他病成什么样,甚至命不久矣,你都会不离不弃。可黎丘齐不想那样,他不希望你跟一个病人在一起,即使他还是那么喜欢你。张希希,他从来没有不喜欢过你,一点点这样的念头都没有,从他认识你的第一天起。虽然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在他记忆尚存的时候,每一次谈起你,他都是笑着的,哪怕我明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眼泪。”
造化弄人,我和黎丘齐之间,永远都缺了点什么。每一次,我们都这样阴差阳错地一再擦肩错过,周而复始着。直到某一天,黎丘齐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尚存的那一丝一毫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