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南周末的时候也没有回家,而是趁着三天假期约了驴友一起去爬山。去爬山这件事情,周晓西是知道的。
临出发的前一天,周晓南有来找过周晓西。
那天周晓南在女生寝室楼下站得挺久的。
“周晓西,周晓南怎么在楼下站着?”那天吴恬恬最晚回的寝室,她看到周晓南的时候,他在楼下已经站了有半个多小时了。
“谁知道。”周晓西捧着手机,游戏打得正兴起。
王蔓耸耸肩表示不清楚。“他在楼下站了半个多小时了吧,要是我,早屁颠屁颠跑下楼了,哪还有闲工夫窝在寝室里打游戏?”
“那你下去呗。”周晓西开腔了。
“你没跟他说你今天不回家?”吴恬恬问周晓西,“他不会傻呵呵地等着你跟他一块回家呢吧。”
周晓西虽说和周晓南不对盘,可即使彼此间一言不发,每周末却仍然是一起回家的。周晓西总说这是作为双胞胎的悲哀,不管何时何地都得捆绑销售,即使他们已经成年,即使他们之间如此不投机,可在父母眼里,他们就是一个整体,必须同时出现。
周晓西想了想,好像只是跟爹妈提了一嘴自己这周末不回去的事情,估计周晓南是真的不知道。于是非常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给楼下的周晓南打了个电话。
“我不回家,你自己回去吧。”
“你去哪里不用跟我报备,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说完,周晓西就挂了电话。如果周晓西知道,这有可能成为她和她唯一的哥哥之间的最后一次通话,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那么不耐烦。她是不是会听一听,她的孪生哥哥在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到底是为了什么。可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晓南爬的那座山,不在S市,具体地说,离S市还挺远。和他一起去爬山的,也都不是S市的人,他们是在同一个驴友俱乐部里认识的。周晓南酷爱运动,这一点,我从他大冬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出来晨跑就已经略知一二了。
听周晓西说,周晓南高中的时候,就跟着这帮子驴友一起出去爬山或者徒步旅行,感觉他们装备请齐全的,应该不存在太大的安全隐患。
可是这一次,他们去的那个地方,根本就是个还没有被开垦过的处女之地,再加上连日来的冷空气袭击,大雪铺天盖地,把他们能下山的路统统都给堵死了,不仅如此,他们的手机也全部都处在离线状态,电话不通,定位不到,全队七个人,统统都联系不上。
我们在警察局一直呆到天亮,也没能等来最新的消息。前线的救援人员说,雪太大,根本没办法上山,他们现在也只能准备救援方案,一切都只能等到大雪停了之后才能再做打算。
天亮之后,A大医学院的领导也来了。可是,他们来了又有什么用呢,没消息的依旧没消息,一筹莫展的也照样一筹莫展。周晓西的父母一夜未眠,熬红了眼睛。周晓西哭哭停停,眼睛也是又红又肿。吴恬恬、王蔓还有我和黎丘齐,除了空洞地安慰,也什么都做不了。此时此刻,对于我们所有人而言,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从来没想过,2012年的第一天,我会是在派出所里度过的。”这是我见到周晓西后,她第一次开口和我说话。
我坐到她身边,把一罐咖啡递给她,“周晓南会没事的。”
周晓西又哭了,我不知道她是听我提到了周晓南,还是因为我说的没事。可能这两个词,都冷不丁地触发了周晓西的泪点。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早就不恨他了。”周晓西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又无奈地苦笑着,表情甚是尴尬,“我是不是有点太后知后觉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会呢?你和周晓南的时间还多着呢。”
周晓西和周晓南是兄妹,只要他们都在,他们的时间总是要比恋人长久许多的。他们可以争吵,可以和彼此说这世界上最毒最恨的话,他们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些而进入对方的黑名单,他们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成为彼此再也不相往来的对象。他们是家人,他们是亲人,他们是血亲,他们有着同一根血脉,他们不会轻易地说散就散。
“可是,我连他的话都没有耐心听完。”周晓西感到悔恨,这是前所未有的。她以为,自己会记恨周晓南一辈子,就算她已经惩罚过他。可是,就是因为周晓南是哥哥,她才觉得自己有无理取闹的资格和权利。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和周晓南的这种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