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宵差不多在高阳城呆了差不多有半年之久用以养伤,也因为身受重伤不宜远行,所以这一年的年关就是在高阳城中过的。
李玉瑶跟小师姐李竹也留在了高阳城中,同样是因为夜雨剑仙有伤在身,不便直接返回礼官洲,所以三人便做了一段时间的邻居。
青帝杨文沐在给二人治伤之后就立刻离开了高阳城,回返山间酒肆,毕竟他还放了一座千丈方圆的禁锢小天地在那座酒肆前,而那群酒客还有他家老板娘都还在酒肆内外罚站,高阳城这场仗打了多久,他们就在那里站了多久,所以这位杨账房治伤之后就要着急忙慌往回赶,他还得赶紧回去为老板娘开禁。
高阳城西的城头上,这位堂堂的天下第四临走之前又恢复成了杨账房的做派,唉声叹气一脸愁苦,因为他都没想好咋跟掌柜的交代,说好的账房先生,结果到最后竟然也能随手一座小天地…
如今被付掌柜发现了他有这能耐,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继续翻账本,继续偷酒喝…人间愁苦事太多,要是没有付掌柜的酒,当个天下第一都没意思。
楚元宵送别青帝之前,专门替余人他们三个拜托了一番这位江湖前辈,还从须弥物中掏了几件宝贝给杨账房,作为三人留在酒肆的住店钱。
杨账房见钱眼开,这一刻又好像忘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应付掌柜的盘问,直接先动作麻利收了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掌柜的好吃好喝招待好三位贵客。
看着少年人一脸的古怪,杨账房眨了眨眼,又看了眼一旁的白衣小姑娘,这才笑眯眯对着少年人道:“你小子懂个六,做男人的别的可以不会,但一定得知道怎么哄人,我家掌柜的开酒肆挣的是辛苦钱,我这个当账房的就得知道怎么帮掌柜的做生意挣更多钱,说不定她一个高兴,我以后就还有好酒喝嘞!”
楚元宵满脸复杂,此刻都不敢回头去看那个白衣姑娘的表情。
这帮老家伙们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你说你说话就说话,为啥一定要看一眼那个白衣姑娘之后再说哄人的事,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有啥区别,楚元宵甚至都能感觉到身旁的白衣姑娘此刻一身冷气,冻得人心头发慌。
青衣账房对此视而不见,只是笑眯眯继续道:“话说那个来找茬的一对老少,你就不用太操心了,有些事在没有高阳城这一役之前,和有了高阳城这一役之后,就只会是两回事。”
楚元宵若只是平平无奇杀了那个拿命做局的九境仙人,就必然会迎来时候有人刻意的下笔如有神,再沸沸扬扬传遍九洲,连带着风雪楼和楚元宵一起声名扫地,比如说他们嗜杀,又比如说他们通敌,再或者直接说他们仗势欺人云云。
如今东海一战之后,有阵斩了一位龙王这么大的功劳在手,谁要是还敢说他通敌,那就不妨让那些只会碎嘴的家伙也来斩一位龙王试一试!
至于说嗜杀或是仗势欺人云云,那就更不需要在意了,楚元宵此刻还不知道,将来通行天下的东海一战阵斩龙王的故事版本里,不会有青帝,不会有欧剑甲,也不会有李乘仙,功劳最大的三个人只会是谢楼、李玉瑶和楚元宵。
人心向背有时很难,但有时又其实很容易,有很多江湖人看邸报、听传言从来都不求甚解,只是图一个乐呵,而杀一个九境仙人和杀一位东海龙君比起来,则摆明了是后者的故事更下酒。
小风刮不过大风,小局胜不过大局,酒肆前那一局的胜负,在高阳城就已经解了。
楚元宵本以为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那位杨账房临走之前却又加了一句,“你那两位一起走过山山水水的伴当姑娘,本账房一定和我家掌柜的细心交代,保管她们吃得好睡得香,保管你下回见她们时都已经养得白白胖胖。”
楚元宵的脸色因为这句话骤然变得白了许多,恶狠狠瞪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家伙。
杨账房对此毫无所觉,哈哈大笑与在场其他人拱手作别,随后就直接从城中一闪而逝回返了石矶洲的那座山间酒肆。
白衣李乘仙与龙泉祖师欧剑甲两人不约而同说两人要切磋剑道,也一同离开了城头,文庙圣人钟淮安则是说他还要忙着料理武圣人谢楼的后事,也匆匆离开了城头,李竹重伤比楚元宵还要严重得多,根本就没来城头,所以眨眼间这城头上就只剩下了这对少年少女。
楚元宵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转过身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白衣姑娘,憋了半天就只说出来一句,“那要不然咱也回去?”
李玉瑶转过头淡淡看了眼同龄少年人,似笑非笑道:“我跟你很熟?哪里来的‘咱’?”
说罢,她好像也懒得管这个家伙,直接转身就下了城头往城中小院的方向走去。楚元宵嘴角抽搐,垂头丧气跟在少女身后,一步步回返同一座小院。
这下可好,谁都不是谁的谁,有些话想解释都不知道咋开口。
城头上不远处,有个腰佩长剑的龙泉剑宗子弟就蹲在朝城内一侧的墙头上,饶有兴致看着走下城头的那一对同龄人,正是与龙泉祖师欧剑甲住在同一座小院的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