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并无宵禁一说,今夜的礼部衙门到了此时已然散衙,除了个别当值守夜的衙门官员,其他人也早已各自散值,空空如也的礼部衙署,到了此时,唯有站在衙门口的守卫军士拦人,但即便如此,这些护卫也依旧不会怕事,作为天下最有钱的三品王朝之一,燕云帝国的六部衙门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冒犯的。
礼部衙门作为燕云帝国六部之一,属尚书省下辖,掌管朝堂五礼,以及帝国科举,对于注重教化、文脉昌盛的燕云帝国来说,礼部衙门中人出门去,那都是能用鼻孔看人的,所谓“衙门八字向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这个话,放在别处准不准不好说,但放在六部之首的礼部门前,那绝对就是个稀松平常事!
既然是掌管文教诸事,历年科举都不得有几个进士及第出自礼部门下?遍及朝堂的读书人又有几个敢不巴结着礼部天官老爷?
光看那每日里徘徊在礼部门前的无数大大小小读书人,想要递一份帖子进衙门求见官老爷,当然就也得捏着脾气好好巴结一番这些站在门前的看门人,高人一等日子久了,自然也早就习惯了,他们何时曾受过这种被人上门当大爷的气?!
那个面容苍老的酒糟鼻老人,一边酒气醺醺,一边张口就要给人当大爷,衙门前这些给人当大爷当惯了的卫士,一瞬间毫无例外全部提枪拔刀,明晃晃朝着那老人,将之围在中间。
当班值守的领头押正,站在麾下军士的外围,微微眯着眼,透过人群看着那个满脸嚣张的老人,忍不住有些皱眉。他能带人在这里当班,当然也不会是傻子,眼前这老人明明都已被兵甲围困,却依旧不曾有丝毫的胆怯紧张,可见其必有底气。
此刻将人围上,这位军中低阶军佐不由有些为难,看着那个吊儿郎当又开始喝酒的老人,再次谨慎问了一句,“阁下何人?为何在此闹事?”
老人此时刚好凑着酒葫芦抿了一口酒,闻言侧过头看了眼那个躲在人后的军佐押正,耻笑一声,答非所问道:“想不到你们燕云帝国如今都已经出类拔萃到了这种地步,区区一个领着二三十人的低阶军佐,也有运筹帷幄的本事了?”
那押正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被人如此阴阳怪气的嘲讽,要是不给点反应,岂不是要被人看轻他一个军中行伍,连跟人打架的胆量都没有?
忍无可忍的当班押正,这一刻终于开始正儿八经的发飙,冷冷看着那老人,沉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我等对你已是礼让再三,也算仁至义尽了,既然阁下给脸不要脸,就别怪老子手中刀,杀人不认人了!”
说着,他声音微微拔高,暴喝了一声:“拿下!”
那些早就跃跃欲试的门前卫士立刻跨前一步,起身暴喝,直接朝那老人动手!
酒糟鼻老人勾了勾唇角,手中酒葫芦直直朝头顶高空中一抛,趁着双手空闲的短暂空档,瞬间从原地消失,身形闪烁,速度极快,如同一缕青烟般在人群中来往穿梭,那些准备拿人的军士连其人影都没看清,老人就已回到了原地,而那只被轻轻抛起的酒葫芦刚好顺着原路落下来,恰恰巧巧落在老人摊开在身前的手掌中,不偏不倚,分毫不差,滴酒不洒。
那些军士见着这一幕,都有片刻的愣神,但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下一刻,这五伍二十多人便个个如遭重创,双腿一软跌落在地,并未伤及性命,但此刻想起身也是妄想。
酒糟鼻老人悠悠然再次喝了一口酒,转过头看着那个孤零零站在原地并未挨打的领头押正,笑眯眯道:“给你半个时辰去找援手来得及吗?”
那个押正此刻脸色都有些苍白,只在眨眼间就放倒了这么多军中武卒,且分寸拿捏极好,既不伤人性命,又能让他们暂时无法再起身,这个手段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事情果然如他先前担心的一样发生了。
老人说完了话,见那军佐依旧愣在原地,不曾挪步离开,于是想了想之后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如果是想找人过来再打一架,那你最好是找个武神境过来,要不然结果就还是会跟你手下这些人一样。”
老人大概是觉得站着有些累得慌,所以从那歪七扭八躺在地上,满脸肉痛的军卒人群中穿过去,随意跳上衙门前一侧的那尊石狮子头顶,大马金刀坐下来,还轻轻拍了拍那狮头,笑道:“能被我这尊肉身坐在头顶上,其实也不算委屈了你,所以你就不要再乱跳腾来找死了,要不然你可不会像这些军卒一样轻松。”
凡人不可见,那尊衙前石狮原本还有些要暴躁发怒的意思,但被这老人拍了拍之后,瞬间安安稳稳趴回了原地,颇有些小媳妇见公婆的意思,委委屈屈,低声呜咽。
老人见状,满意一笑,再次看向那个满脸愣怔的行伍军佐,继续笑道:“虽然都是军中行伍,皮糙肉厚,但挨鞭子一样肉疼,挨军棍一样仨月下不来炕,你就不要去找那些境界不够,本事不济的军中将官了,白费力气不说,要是遇上个小气一些的,事后说不定还要给你穿小鞋,不划算的。”
看似好心劝慰了一句,老人话锋一转,突然又笑道:“当然,要是想好好坐下来聊天讲道理,那就去找你们那位皇帝过来也成。”
眼见那押正脸色更加苍白,老人又像是明白了人家的难处,拍了拍脑门,有些不好意思般还道了句歉,“不好意思,倒是忘了这事可能会让你有些为难,要实在不行的话,找你们这衙门里的那位天官大人过来也成。”
说完了话,老人便又开始仰头喝酒,猛灌了几大口并不算贵的土锅烧酒,打了个长长的酒嗝,一阵酒气氤氲开来。
老人一转头还见那押正站在原地发愣,于是就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你要是觉得这事也为难,那不如我送你一程?”
那押正骤然惊醒,有些惶恐地看了眼那如魔似鬼的老人,赶忙转身连滚带爬地跑了,好像身后跟了匹时刻准备咬人后腿的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