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被读书人含沙射影骂了一句,也不生气,笑眯眯看着那座红枣林,“说起来,当初老夫还教你那学生下棋来着,现在又要再来一遍?”
说着,老人长长“哦”了一声,指着读书人怒道:“我说你这家伙怎么从阵前跑路,还非要拉上我这个在边地镇场子,不可或缺的大神仙,原来是想偷懒?正经先生不好好教学生,就净想着偷懒,你怎么好意思当人家先生的?对得起那个小娃娃给你磕的拜师头?”
崔觉笑了笑,“善妖善老,善始善终。”
老人脸色鄙夷,斜瞥着读书人冷笑道:“一个儒门弟子,也念上道门的经了?”
读书人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好用就成。”
老人更加恼怒,开始骂骂咧咧,“他娘的,还是儒家圣人嘞,也好意思说这话,就不怕被你那帮同门打破头?有个刚强好武的先生了不起?师父的师父是至圣先师了不起?”
老人悲从中来,直接一把扔掉手中酒葫芦,坐在船上开始撒泼打滚,嚎啕大哭,“仗着有靠山就胡作非为,仗势欺人,还是说好的要讲礼义廉耻的读书人吗?不讲理啊,高门大户欺负人了哇,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崔觉看着这韩老狗如此不顾形象,不由揉了揉额间,微微有些头疼,瞥了眼那只被老人扔出去掉在船舱里,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往外冒酒的酒葫芦,无奈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酒要是倒完了,你可没地方续酒。”
话音刚出,那个前一刻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人瞬间收声,一骨碌滚到酒葫芦边慌慌张张将之拿起来抱在怀中,还又赶紧捏住衣袖,在那已经倒处去流得四处都是的酒水上抹了又抹,擦了又擦,最后直接将衣袖凑在嘴边舔了舔。
眼见覆水难收,酒水都倒出去了好几两,老人心疼得不行,愁眉苦脸,痛心疾首,转过头哆哆嗦嗦指着崔觉,骂道:“可惜了老子的酒水,你得赔!”
崔觉未卜先知,“想都不要想,我没那么大的面子!”
老人挑眉嘿嘿怪笑,“你是没有,但你徒弟有啊!大家都是师父,李师父替崔师傅还债,合情合理!”
崔觉更加头疼,没好气瞥了眼这个撒泼打滚耍赖皮的老家伙,干脆道:“爱帮不帮,不帮拉倒,大不了我自己来。”
老人仔仔细细看了眼儒士的表情,似是在分辨他那个“不耐烦”的表情是真是假,最后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开始讨价还价,“一斤!”
读书人不说话,只是表情淡淡看着老人。
老人叹了口气,手指不动,可怜兮兮道:“一两,不能再少了!”
读书人还是不说话。
老人大怒,又开始撒泼打滚,不过这一次,那只酒葫芦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大概是深怕再倒出去一些,他自己就真不够喝了,“儒家弟子欺负人哇,欠债不还要天打雷劈喽,前人欠债后人遭殃啊!”
崔觉突然叹了口气,“一口,不能再多了。”
老人原本一张泪流满面的老脸,突然间雨过天晴,笑眯眯说了两个字,“成交!”
——
枣林中。
女子青玉盯着面前那张棋盘,轻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只要下一局棋,就能从这里出去?”
那个暗处的声音大概是有些讶异,好奇道:“你还会下棋?”
女子没有说话,是在等待对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