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地三尺,锲而不舍,赶尽杀绝。
当初这大鳌成妖不久,就因为那一道传檄而被逼得无处藏身,开始顺着某些一脉相承的水脉一路逃窜,最终逃进了这条贯通石矶洲南北的大运河。
刚开始它是想要南下去往石矶洲南部的,因为偶尔听说了金钗洲那边已是海妖一族的地盘,也包括了某些出自金钗洲的陆地妖族,作为水妖的大鳌虽然也属陆地,但毕竟与海妖一脉也有些近亲的意思,所以只要能入海去往金钗洲,它就也能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只可惜,追在它身后的那一群仙家修士,好像是早就料到了它想要南下的意图,所以早早就将运河南侧的某处河道上,以仙家术法将之封死,水流不禁,但它作为妖物,却休想过那一道封禁术法,若想凭借皮糙肉厚的龟壳能耐强闯,则唯有一死临头。
被逼无奈的大鳌思前想后,便悄悄回头,偷偷摸摸北上,准备在马鞍渡口那边入海,再绕道南下金钗洲,但它还是未曾料到,本来是循河北上一路坦途,平安顺遂,甚至连它身后那些修士都不再时刻跟在后面喊打喊杀,只是若即若离跟在远处逼着它不得停歇,却在到了马鞍渡口前时,被拦住了去处,入海无望。
万念俱灰的大鳌有那么一刻,曾想过鱼死网破,龟死如扣锅,但还不等它有所动作,就有人找上门来,说是要跟它做一笔生意,买卖内容倒也简单,让它以水妖之身占水为王,封住河道,除了某些挂着特殊旗号的河上渡船,其他的来往船只以及过路人,基本都得船毁人亡。
这笔买卖当然还会有一些精细之处,比如为了不将事情做得太过明显,那些被拦路的船只当然就不能只是某一家的渡船,偶尔还是得放一些其他的船只过去,只要翻倒七成留下三成,便能像极了随意而为。
再比如,占水为王的河道不能距离那座马鞍渡口太近,要刚刚好就在其辖境之外,恰恰巧巧选一个周边仙家势力都不太好出手的三不管地界,如此一来则也能让这大鳌不会在一时三刻间就被人盯上,即便被盯上,也不会立刻就有性命之忧。
又比如,以妖术作神通,勾连一批河道两岸的船夫渔民,让他们为这大鳌通风报信,既是查探消息的探马斥候,又是端盘上菜的客栈小二,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可以送几船过路人渡河,等到了河面中心的位置,大鳌就能去人留船,也算是打打牙祭,当一个正规的饭前餐后开胃溜缝的茶水点心。
桩桩件件都不是出自妖物的脑子,却全都是来自某些宽袍大袖的所谓谋士读书人。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某些送货渡人的河中渡船,一旦成为头戴“平安”二字的奇货可居,那么要做买卖挣大钱,自然就是板上钉钉了。
此刻乌篷船上,那老船夫听着大鳌的言辞威胁,只是随意笑了笑,手中船槁纹丝不动,另一只手扶了扶头顶斗笠,抬眼看着那头大鳌,摇头晃脑满脸笑意,“所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过往那些被你吞了的过路人是如此,今日的你也是如此。”
“老夫以往不曾与你计较,只是因为时机未到,可你若是觉得成了妖就能天下无敌,那今日就不妨睁大你的鳖眼好好看看,我人族万年基业,是不是真的拿你这只蠢王八没办法?”
那大鳌听着老船夫一口一个“王八”二字,自然恼怒非常,于是缓缓抬起一只前足,猛然朝着运河的河面跺下去,这一刻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就波涛翻滚的水面上更加汹涌澎湃,连累那只摇摇欲坠的小船更加风雨飘摇。
河水翻覆,地动山摇,连带着天地之间狂风大作,阴雨如骤。
那老船夫一根船槁定住乌篷船,又以自身拳罡护住船身,以确保小船不会被那大鳌毁坏,也是在给那个闭眼立船头的少年人一些时间。
某一刻,面朝西方的闭眼少年人突然睁开双眼,透过老船夫释放开来的武夫罡气,遥遥看向西边天幕最高处。
那船上船下还在斗法的一人一妖,也在这一刻骤然一顿。
那水妖大鳌眼神惊异,猛然回头看向身后天边,只见那里有一道辉煌煊赫的金黄色光团,迅疾如雷电,朝着运河这边破空而来。
老船夫见状哈哈大笑,看着那头惊慌失措的大鳌,乐呵呵道:“蠢王八看见没?你的催命符来了!”
原本还在拦河作妖的水中大妖,对于某些天生有大道压胜的手段气息感应敏锐,当那道金黄色光团穿过天幕而来的一瞬间,它立刻就萌生了退意,只是因为那老船夫的牵制,让它无法立刻抽身,所以只能想办法寻机远遁。
楚元宵眯眼看着那道直奔自己电闪而来的金黄色光团,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天下武道,武运最贵,武胆次之。
武运之于武道,犹如气韵之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