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短暂的休战,其他人都已回城休歇,唯有两位白衣大剑仙站在城头,遥遥盯着那位从未离开阵前的西海之主。
李乘仙在战事休歇处,就又掏出了那只银质酒壶,开始缓缓饮酒。
他侧过头看了眼身旁那位从未下过城头的大剑仙,笑道:“如何?”
元脩其人,九洲内陆除了某些位置极高的仙家修士之外,很少有人再听过他的名字。
这位总是一身白衣,腰悬三尺剑的大剑仙,本事一点不弱于四大剑宗的祖师爷,但却从万年前开始,就始终未曾离开过西海边城,甚至一次都没下过城头。
有战事时递剑,无战事就盘腿坐在城头上,看着广袤无垠的西海之地,不断与他手中那只酒葫芦较劲,一口又一口,喝了一万年。
隐姓埋名,为天下戍边,酒壶为伴,与西海近邻。
关于这些老一辈的天下俊杰,其实有很多轰轰烈烈旧故事,只是都已经彻底深埋进了那座一眼望不到顶的故纸堆中。
若无人诚心翻阅,就基本不太会有人再知道,当年的那场天地大战时,这些人身上都曾各自发生过什么,放眼四顾,各自心伤,无与人闻。
当然,如今的天下人,大概也没有人会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关心某些他们高高抬起头来时,都未必能看得见人影的绝巅大神仙们,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的?只看得见功成名就即可,不必在乎来路艰辛。
元脩手中同样提着一只酒葫芦,听到多年前就抢他酒喝的李白衣问出那意味不明的两个字,也只是淡淡摇了摇头,“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打仗死人是常事,没什么可多说的。”
这位大剑仙大概是看多了这种生离死别的人间苦楚事,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悲怀心思,只是简单回答了一句之后,就继续开始饮酒,眼神寂静,神情平淡。
李乘仙跟着点了点头,抬目远眺时,还能遥遥看到那座海妖一脉对峙嘉陵关的中军大帐,也是很早前就已经缓缓浮出海面的西海龙宫,就又问了一句,“对面如何?”
元脩听着李乘仙又问了这么一句,表情依旧平静,“真要比起当年的架势,现在露面出来的这些,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成不了太大的气候。”
“抢夺天下从来不是一件简单事,仅靠三成水准都到不了的那点本事,即便有人帮忙伪造一轮血月出来,也还是造不出来一整个陆地妖族的,金钗洲那样的事,终究只能成于金钗洲,到不了其他的地方。”
说着,这位常驻城头上万年的大剑仙,此刻第一次转头看了眼李白衣,有些意外道:“我先前偶尔捞到一句你门下后辈们之间的闲聊,听说你收了个徒弟?”
李乘仙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道:“趁着他们一帮人在那里算来算去,我顺手捡了个漏,不过还没收进门来,只算是混了个脸熟。”
元脩闻言,破天荒表情有些古怪,“所以你迟来了一步,就是因为去见那个新收的徒弟了?”
李乘仙回头看了眼城中,笑道:“我这帮徒弟们现在翅膀都硬了,要打架都不知道招呼我这个祖师爷一声,一个个的自己先偷着跑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像是压阵一样最后才到,还要让人一脸嫌弃说我摆架子。”
元脩不以为意摇了摇头,“教徒弟,就是要盼着一个个翅膀硬了能够自己飞,要是时时刻刻都只能靠你这位声名绝顶的师父撑腰,你那山门就可以直接拆了,留之何用?”
“倒也是。”
李乘仙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本来是想让人眼热一番的,结果遇上元脩这么个听不懂人话的,他等于抛了个媚眼给瞎子看,白瞎了。
白衣元脩提起酒壶抿了口酒,又道:“此刻的形势,九洲之外基本也就这样了,对面之所以处心积虑拿下金钗洲,目的不过也就是为了抢一块落脚之地而已。”
“真正要争天下,他们就必然还是得翻出某些躺在棺材里的老东西,你们在准备手段,他们自然也会,只是看谁的动作更快而已。”
万年前的天地大战,各家各户基本都掏出了所有的家底,若不是那位末代人皇横空出世,强行将其余各家的领头之人打死或打伤,当年那场大战就不知道还要打到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