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臣闻言没好气冷哼了一声,“听个屁的故事!咱俩是不是得先来说一说,你借着我魏氏送死的机会,把你那个好后辈给赶下山去的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白首表情一滞,赶忙偷偷摸摸伸出一只小短腿,开始努力探向石凳下的地面,一边与那年轻人打着哈哈道:“咱俩谁跟谁啊,还要分这么清?再说了,从你还是个啥也不懂的生瓜蛋子的时候开始,我就在负责保着你不被人家弄死了,如此劳苦,还不能收点辛苦钱了?”
话音落下时,青衣小童子已经从石凳上爬了下来,立刻就准备转身开溜,但他却没想到,自己会被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的白发老武夫给直接提住了脖领子,小童子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也没能挣脱。
坐在桌边没动的魏臣笑了笑,“一份本钱做两份买卖,你白大剑仙这么会打算盘,是在欺负我是个盲眼的瞎子?”
……
楚元宵独自一人走下了山道,在迈下山道最后一级石阶之后,他转过身看了眼那条高挂云端的山道,似乎与先前并无区别,也看不到那座隐在山腰林间的凉亭。
少年沉默了片刻,又深深看了眼山腰处,然后就直接转身离开,去往余人跟青玉等着的那座路边酒肆,再然后开始返程,准备重新从龙泉渡口南下,去往石矶洲。
——
承云帝国盐官镇。
如今的小镇已经与往日大不一样,因为凉州郡城那边升格为了帝国陇右道大行台的驻节之地,所以这座与郡城仅隔了二十里地界的小镇,就自然而然也开始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去往那座郡城的过路行人商贾们,必经的一座繁华小镇。
当初的盐官镇比较特殊,连着诸子江湖,还要压着那件东西在地底,所以小镇的格局就都是经过中土的某些大圣人们精心规划计算过的,在建制上多一分少一毫都会是大问题,其他人自然不敢妄动。
但现如今时过境迁,因为没了那座闻名天下的大阵规制的束缚,盐官镇就彻底划归到了凉州姑臧县治下,那座盐官署也已开始重操旧业,重新做起了制盐的生意,直辖于那座大行台尚书省,为大行台府库赚钱,并且小镇百姓的户籍数也不再严格控制在某条线上,如此种种之下,小镇自然也就有了很多新的变化在不断发生。
因为过往的商客越来越多,所以在原先的小镇范围之外,也已经又陆陆续续盖起了不少院落,总体上还是继续沿着原来横平竖直的街道继续加长加宽,见缝插针,断断续续绵延成片后,就使得曾经那个鸡犬相闻的偏远小镇,变成了一座拥有数百上千户人家的大镇,并且这个数目还在不断往上叠加。
原来那些生活在小镇上的原住民,也因为这个变化,身份立刻水涨船高,也不需要再如往日一样生活穷苦,有了各种五花八门的来钱路,生活滋润,欣欣向荣。
大姓柳氏的那位嫡子柳清辉,如今依旧跟着柳氏老太公住在小镇柳宅,还是每日里去往那座乡塾,跟着那位新来的教书先生宋熙读书。
当初春分夜那一场大战时,柳清辉跟小镇上的其他百姓们一样,都被送进了睡梦之中,所以他对某些事是属于一无所知的。
只是那夜一觉醒来之后,这位大姓小少爷就突然发现,不仅自家姐姐已经离开了小镇,就连那些往日里一起厮混的其他富家子弟,诸如朱禛之类,也同样大多已不见了身影,这让喜欢热闹的柳小少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是很适应。
后来等到小镇乡塾重新开门,去了乡塾上学之后,柳清辉又发现好像日子还是可以继续那么个过法,那些乡塾之中的学生们见到他,也还是一样的害怕怯懦,但他却突然就没了再欺负人的兴趣。
不知道是因为年岁长大了一些,还是因为身边缺了能勾肩搭背、交头接耳的狐朋狗友,总之就是只剩了他一个人的时候,往日里那些有意思的乐趣事,现在都好像不再能提得起来太大的兴趣了。
乡塾新来的那位宋熙宋先生,跟之前的崔先生也不太一样。
崔先生是那种脾气很随和的读书人,对于学塾的学生,大多都比较宽容,只要不是太捣蛋,不肆意扰乱课堂秩序,他就不会太说什么。
关于教书读书一事,那个时候的崔先生确实是位好先生,很多书上的文字到了他那里就都能说得简单易懂,生动有趣,又鞭辟入里。
一段诗词经籍讲下来,不管你课业功底扎不扎实,只要愿意认真听一听,就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所得。至于学得多还是学得少,只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好好学。
现在的这位宋先生则又是另外一种样子,这位新先生好像脾气也不差,见谁也都温温和和,但是他对学生的学业功课却是另一种态度,一直都抓得很紧不说,在做学问这件事上也比崔先生更较真,有时候看来就会显得有些刻板又严谨,眼睛里丝毫容不得沙子。
课堂上谁要敢不认真听他讲书,或是散了学之后谁敢不好好完成功课作业,就必然会有一把戒尺等在后面,打过了手心还不止,你还得站在草堂墙角那边,站着将他的课听完,或是趴到窗台边上,一点点将之前欠下的功课补完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