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闻言,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识人无数,虽然老眼昏花,但是心里面敞亮。原本,她也隐隐猜测到许青白可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坎坷身世,却又没有料到是个自幼就没了父母的孩子。
老妇人切菜的手骤然停下,她将手里的菜刀摆在菜板上,自己挪步到旁边的凳子前缓缓坐下。
她盯着许青白,看在眼里有些揪心,叹息了一声:“唉,也是一个苦命的娃儿啊!”
许青白看到老妇人又在那里难过,咧嘴一笑,说道:“我这不是还有您吗,我可是您娘家的侄孙,血脉亲着呢!”
老妇人闻言,眉头舒展,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说道:“对,对,对!”
她随即走过去,重新捡起菜刀剁起了肉馅,声音踢踢踏踏,如马蹄奔腾激响,下刀飞快。
老妇人今天很高兴,很有谈兴,不停对许青白问这问那,又是一阵啰嗦唠叨,都是些长辈对晚辈的嘱咐。
许青白耐心地一一听着,他记得,从小到大,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唠叨过了。
梅园里的龙老头是个闷葫芦,跟他说不到两句。
龙行舟此前在梅园里一直是以大黄的形态出现,他能听见许青白说话,但却没有开口说过话,两人根本无法交流。
丫头黄雅倒是与他无话不说,但大家都是同龄人,不会像今天这个老妇人这般唠叨个没完。
他有些喜欢现在灶房里的感觉,那是一种有些久违的感觉,心里暖暖的。
很多年前,那时,他还在西北那边,那时,他的父母都还在。
父亲站在床下,他站在床上,他双手牵着父亲,在床上玩着跳高高,嘴里吆喝得震天响。
那时,平日里严肃的父亲,耐着性子陪着他玩耍,而娴静的母亲则坐在床头,在一旁地纳着鞋底。
那时的母亲就是眼下老妇人这般模样。
她唠叨着父亲,让他在衙门里别太累,别太拼,每天早点回来吃饭!
她唠叨着许青白,让他别跳那么高,别蹦得那么撒欢,小心掉下来摔着了!
能被人唠叨,便还有人惦记着你,对你放心不下!还有长辈唠叨,你便终归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风雨路上,就总还有一盏灯为你亮起,等着你哪天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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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早早地吃完了这顿异常丰盛的午饭,许青白被逼着灌下了几大碗鸡汤。
老妇人看着此时瘫坐在旁边,鼓着个肚子,打着饱嗝的许青白,颇为满意,她笑得很欣慰。
许青白忙着消食,老妇人忙着将赶工卤好的牛肉等熟物,都用油纸替许青白包了起来。她又端来一杯热茶,催着许青白趁热喝下,好解解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