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洛朝的二皇子,战功彪炳的大将军,也足以配得上女儿……昨日他也确是真心实意地向他提亲,可现如今的朝廷内忧外患,皇帝对这个弟弟如此忌惮排斥,他如何能答应?又如何敢答应?
心中下定了决心,洮侯将脸一沉:“朝廷的事你懂什么!今日起我会让人看着你,不许再出门找宁王!”
维桑怔了怔,仰着头,只是盯着父亲,用力咬着下唇,眼神分外倔强。
“没听到我的话吗?”他不得不又提高了声音。
“阿爹,我喜欢这个人。哪怕嫁过去是吃苦,我也是甘愿的。”她用又轻又快的语速说完,再不敢看父亲的表情,转身奔走了。
韩维桑长到这么大,不知道在锦州城闯过多少祸,被嬷嬷唠叨是常事,却从未被父亲真正地禁足。
她的阿爹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却在这一次,动了真格。
有两次她同往常一样使了老伎俩,想要蒙混出门,刚到街口,便被人捉了回去。维桑这才知道,以前她被勒令禁足,自己还能出去……并不是因为本事多高明,而是阿爹默许的。
可这一次,阿爹是铁了心的。
如此这般心烦意乱地在府中待了五六日,阿嫂每日来陪她说话,她也闷闷不乐,到了晚上,更是辗转想着父亲的话,难以入眠。
门被轻轻敲了敲,维桑有些不耐烦地拿被子蒙住头:“嬷嬷,我不要喝莲子粥!”
果然安静下来,她卷着锦被翻了个身,忽然听到低沉悦耳的声音:“那么桂花年糕呢?”
她只以为自己听错了,缩在厚厚的被子里没动弹,隔了一会儿,猛地掀开。
江载初就坐在自己床边,素色长袍,也未披狐裘,这般俯身看着她,眉宇间全是温柔。
“你,你怎么进来的?”维桑大惊。
“给你送吃的来了。”他果真伸手掏出了一份油纸包着的小食,“喏,这么久没出门,你最想念的桂花年糕。”
维桑慢慢伸出手去,并未接那个小纸包,却握住了他的手。
外边飘着小雪,他的手亦是冰凉的。维桑用力地握住,轻声说:“你和我爹爹说了?为何没告诉我?”
“你爹爹当时并未允诺我,我便没告诉你……”江载初由她握着手,低声道,“是我不好。这些本该由我解决的事,却让你为难。”
“我没有为难啊!”维桑盘腿坐着,忽而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和阿爹说了……”她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为情,重新垂下眸子,“我不会嫁给旁人的。”
因在卧房中,她本就只穿着鹅黄色的里衣,隐约露出胸口精致的锁骨,脂粉未施,脸颊却带着一抹淡红,长发末梢擦过江载初的手臂,轻柔而微痒。他忽而情动,却只是轻柔至极地将她揽在怀中:“维桑,你去过江南吗?”
她在他怀中摇头,能够感受到他胸腔轻微的震动,安心而妥帖。
“是个很美的地方,春天会下小雨,雨水沾湿了青石板,马蹄踏上去的声音很好听。到了初夏,可以乘船游湖,还能向农夫们买些菱角吃,剥开来脆脆苦苦的,回味却又是甜的。秋日吃蟹,就着你最喜欢的桂花黄酒,凉风微起,菊花的花瓣洒落一地……”
维桑听得神往,追问道:“那冬日里呢?”
“冬日里,那边却有个琉璃亭,望出去皆是透明的,雪景仿佛触手可及。可风又透不进来……咱们生一个火炉,温上一壶清酒,就像现在这样,一起说说话。”他微笑道,“你若是愿意,也能下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