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略略聊了几句。

    电话铃响,司机告知,将车停在了医院大门外,尹棘起身,告辞,离开没多久,那扇百叶窗毫无征兆,噼里啪啦,唰唰价响,朝着大理石窗台倏然下坠。

    章序被这声响惊动,走向窗台,拽起挂绳,将它往上卷,但徒劳无功,依然失败。

    似乎很久没对一件物什如此执拗。

    他掀开白色金属页片,透过那寸狭小长方空隙,从二十二楼,朝下俯瞰,寻找她的身影,尹棘变成小小的一个点,在秋日的晨曦下,沿着雾灰色柏油路,走进前面的重症大楼,慢慢地,不见了。

    -

    墨丘赶来后。

    走廊的两个男人又扭打起来。

    直到某刻,沈谅被掼在鱼缸,后背“哐”一声撞在缸壁,发出暴烈巨响,棱角不平的玻璃碎片坠了满地。

    夜店风波方才平息。

    原丛荆被送往医院,左臂嵌进几枚玻璃碎片,扎得很深,差个几寸,就能割破动脉,护士为他打镇静剂,又做了全身麻醉。

    尖针刺入皮肉,痛感锐利。

    他想起KPLER正在开发的那批仿生手臂,高分子材料模拟出的肌肉线条异常清晰。

    肉-体沉睡,知觉却清醒得可怕。

    仿佛听见了,计时器冰冷的嘀嗒声,仿佛感知到,那两条游动的蛋白缝线,它们正绕过肌腱,牵引,定点,又穿过神经的空隙,触角般向前延伸,将断裂处缝合,打成微小的结。

    医生透过微创镜,给他做切口缝合,线在手臂形成裂纹般痕迹,似蔓生的荆棘,又像丑陋的白色蜈蚣,他的皮肤则是凝固琥珀,将它百足缚住。

    “手术很成功。”中年医生低声说,摘下乳白色橡胶手套,又嘱咐身旁的副手,“待会给他打个石膏,避免缝合张力。”

    副手医师回答:“好的。”

    原丛荆意识昏沉,终于有了睡意。

    未褪的麻药,变为致幻剂,他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梦境和记忆,两股交缠,形成虫洞般的漩涡。

    第一个梦,他和尹棘四五岁。

    那时他还寄养在她家,他们像思维混沌两头幼兽,跑来跑去,不知疲倦,都有野蛮生命之力,总因小事争吵,动辄互相扭打,他阴郁乖戾,尹棘也没外表那般乖。

    她被他的恶作剧惹哭,那时还留荷叶短发,根根乌发,从头顶立起,像只炸毛的小天鹅。

    女孩浑身发抖,红着眼,冲他嚷:“原丛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第二个梦,他和尹棘七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