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京杭大运河的北端起点。自北京成为元大都后,郭守敬奉命开凿了大都城的通惠河与山东的会通河,使运河真正成为一条连接了古中国的南北大动脉。明代每年往返北京和江南的粮船就有万艘左右,几乎每天都有整船整船的粮食、丝绸、盐铁、砖木及其他货物自江南水乡远道而来,囤积在码头上。
傍晚的通州运河水面静宓,偶或有飞鸟掠过水面,发出一声哀泣的叫声。运河东岸,层层叠叠的帐篷一眼望不到边,皇太极的数万后金大军从北京城下撤退之后,渡过通州河,在此扎营。
中军大帐内,几束火把燃着,皇太极坐在帐中正位,阴沉而严厉的眼神看着两侧立着代善、莽古尔泰、萨哈廉、阿巴泰、杜度、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岳托等人。大帐里一片沉静,两侧站着的所有人都不敢做声,火光在他们低垂的脸上忽明忽暗地摇荡着,整个大帐里笼罩着沉闷凝重的气氛。
“莽古尔泰!”皇太极叫了三贝勒的名字,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威严。
“大汗——”莽古尔泰出列躬身拱手站在皇太极面前,强作镇定的脸上掩不住几分惶恐之色,全没了以前那种试图与皇太极分庭抗礼的刺头劲儿。
“三贝勒莽古尔泰未得谕令,擅自行动,有误军机,着即裭去和硕贝勒封号,降为多罗贝勒,削五牛录,罚银一万两。”皇太极冷冷地向众宣布,目光甚至都不看莽古尔泰一眼。
莽古尔泰脸涨的通红,嘴唇嗫嚅着,终究不敢说出什么。
今日上午广渠门外一战,他的正蓝旗阵列被第二发高爆榴炸准确击中,七百多精锐将士横尸当场,仓惶撤退下来的人带伤的也不少。当时莽古尔泰在阵列前排观看大炮轰城,要不是杨铭追求作战效率,将榴弹的落点设定在阵列中心,只要落点再往前偏个几十米,恐怕他今天也回不来了。饶是如此,还是有一块弹片远远地飞过来,击穿了莽古尔泰坐下战马的铁甲,深深地嵌入到马腹之中,这匹跟随莽古尔泰征战多年的骏马当场就毙命了。
现在,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战力已经基本不存在了,他已经没有向皇太极叫板的资本了。
“大汗,今日三弟抢先攻城,实乃血气之勇,虽有违军令,但念其忠勇可嘉,似不宜重罚。”说话的是代善。他是努尔哈赤次子,位列四大贝勒之首,辖有正红、镶红二旗,实力强大,其子岳托、硕托、萨哈廉、瓦克达,皆是拥兵善战的猛将。而且代善此人颇知进退,在皇太极登汗位时,代善和岳托、萨哈廉有拥戴之功。
“大贝勒此言不为无理。但今日城下一战,正蓝旗伤亡最大,这都是莽古尔泰不听军令所致,若不重罚,何以安慰军心?”皇太极淡淡地说。
“大汗说我不听军令?我倒要问问大汗,那多尔衮倒是听军令了,他的镶白旗死的人就少么?”莽古尔泰看到代善出来维护自己,心中的惶恐消了一大半,那股蛮劲又出来了。
多尔衮的镶白旗撤退的时候队伍最为严整,按说这是军队训练有素,战力强悍的表现。但是没想到他们面对的是第三发的榴散弹,一下子就被凌空爆炸射出的箭雨击杀了几百人。
立于一侧的多尔衮眼光盯着莽古尔泰,脸上肌肉扭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出声。
皇太极眼睛里精光暴现,脸上露出怒容,一场雷霆风暴就要来临。
“大汗,今日作战失利,确实不能怪莽古尔泰,都是那蛮子雷法太厉害……”岳托出来说话了。
一直低头不吭声的豪格悄悄抬起头看着岳托,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从顺义回来后,就将战败的责任辩述于杨铭的雷法太过厉害,但这种说辞大家岂会相信?尤其这岳托,对他更是冷嘲热讽。看来经过今日北京城下的一战,岳托亲眼所睹,那是不得不信了。上午在战阵上,豪格以雷法劝谏皇太极退兵,被皇太极怒斥,现在岳托又提雷法,他正好看岳托的笑话。
出乎豪格意料的是,岳托此言一出,皇太极沉吟片刻,脸上怒容却惭惭消散了
“既然岳托也为莽古尔泰求情,那就暂且宽恕莽古尔泰违令之罪,保留其和硕贝勒封号,削五牛录,罚银一万两不可免。”
岳托是代善的长子,其人性情耿直,有勇有谋。天启六年(后金天命十一年,1626年)八月十一日下午未时努尔哈赤去世,群臣将其灵柩抬至沈阳宫中已是夜初更。随后岳托联合萨哈廉连夜动员代善立皇太极,翌日清晨卯时,以代善为首包括皇太极在内的大贝勒便召集诸贝勒会议,由代善提议立皇太极为汗。
皇太极登基之初,威望不隆,另外三大贝勒仍然试图与他平起平坐。岳托又积极协助皇太极加强中央集权,打击、消弱三大贝勒的势力。是以皇太极一直对岳托非常优容。至于后来皇太极地位稳固后,对岳托动辄加咎,屡次贬责,那是后话了。读书吧
“明日全军在此休整一天,各旗多备酒食,让将士们都过个好年。初一日大军开拨东进!”处置完莽古尔泰,皇太极又对众人吩咐道。
明日便是崇祯二年腊月三十,大年除夕,后金人也要过年。当时不仅中原,朝鲜、蒙古、后金、越南、琉球、日本,都过春节。
一干人等唱诺退出,帐篷内除了亲随外,只剩下皇太极和豪格了。
“父汗,这莽古尔泰一向无礼……”豪格总算有说话的机会了,立即就对莽古尔泰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