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昼是裴丞相的外室所生,从小被养在府外,几年前才被父亲带回府中认祖归宗。回府的第二年朝廷招募人手下西洋,裴丞相为了历练一下他,将他塞进了出海的舰队,直到去年才返回中原。
裴昼曾在佛郎机学过多年天文以及机械,小有所成,回来之后便供职于司天监。他擅观星象、算历法,甚至懂一些火器制造。而这些全都是当今圣上他——完全不感兴趣的。
今上的爱好主要在求仙问道方面,唯一的目标就是长生不老。他对司天监的定位主要是修炼仙丹,卜卦问吉,所以也不太理会裴昼的宏图大志,只是频繁地往司天监里塞术士。
术士们人多势众又正得圣宠,一时风头无两。裴昼身为堂官,却差不多被整个衙门排挤在外,所以跟术士们梁子结得颇深。
裴昼看见术士之后恼怒生气,甚至捉了打一顿都算正常,可是他这么心平气和的跟术士讲话,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别有居心。
想到这里,掌事的侍女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院子里的侍女都是二公子的人,两位公子关系寻常,她们一向不愿意往这位大公子身边凑。但是方才她们确实应该在院子里留一两个人守着的,这样也不至于让大公子和那小道士搭上话。
小道士要是把二公子轻薄教坊司乐伎致其失语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裴昼再添油加醋地在丞相大人面前一说,二公子必定要被相爷修理。
二公子那样的性子,他若是受了气,她们这帮奴才更是要倒霉。
还好她机灵,最开始说要请术士的时候是忽悠教坊司的人去的,倘若出了事儿,自然是他们去顶第一刀。
眼下还是赶紧把这术士送出府去要紧!
掌事的侍女喊人过去给裴昼递茶,趁着裴昼回首接茶的功夫,她急忙拉走姜芷,将银子塞到姜芷手里招呼她赶紧走人。
裴昼正和姜芷说着话,看这帮没眼色的侍女突然就跑来搅乱,他有些生气,还没来得及开口教训她们,房间里却突然窜出来了一个小丫头,指着姜芷便喊。
“拦住他!就是这个登徒子,他非礼我们家小姐!”
众人闻言都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正数着铜板的姜芷停下了动作,抬眸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掌事的侍女也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这帮教坊司出来的人可真会生事!一群倚门卖笑的东西,平常看见男人不知道有多么热情,这两天却都装起三贞五烈来了。
姜芷无端被人毁谤,只能主动出来辟谣:“这位女居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贫道方才是为了给芳洲女居士治病,现在人已经治好了,您不能卸磨杀驴吧?
小丫头怒道:“你就是个骗子!只会抖机灵装神弄鬼,根本什么法术都不会!他……他把我家小姐的衣服都扯坏了,大家快把他抓住送官!”
“贫道承认方才确实没有请仙,主要是因为这种小病确实也不需要大动干戈。你家小姐嗓子没有伤,夜里会讲梦话,但是在人前却开不了口。那她如果不是故意装病,只怕就是得了癔症。癔症是心意之病,寻常汤药肯定不管用,就得用‘祝由术’的法子!”
姜芷自忖占理,一脸坦荡。
“而今芳洲女居士的病已经治好了,证明贫道的法术是有效的,你要是想告尽管去告,就算到了京兆府衙门,贫道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裴昼之前也曾看过一些医书,倒真对“祝由术”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