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一听,这还了得,乡里那些个官差素来是看钱下菜碟的,钟洺见识广,压根蒙骗不得。

    况且若是这小子发了狠,给那抽板子的衙役塞串子铜板,让人家往重了打,打去冯宝半条命去,自己必定让那麦婆子缠上,永远得不了清净!

    他当即改了口。

    “我既是白水澳的里正,此事自该我来出面。”

    “那就有劳里正。”钟洺不咸不淡道。

    随即低头看了冯宝一眼,末了,不屑地移开视线。

    事已落定,里正很快被过去也被冯宝偷过的人家给围了,有人历数自家丢了什么,定要让冯宝多挨几板子,还有人冲到麦婆子面前,要她家掏钱赔补自家损失。

    麦婆子哪里愿意,当即逮谁骂谁,连里正的祖宗八辈都让她骂了进去,离她近的都被她啐了一脸唾沫,还有倒霉的让她往脸上划了道子。

    有那脾气硬的,怎乐意吃这个亏,当即上去还手,一群人缠斗在一起,你扇我巴掌,我扯你头发,拉架都拉不过来。

    乱到这个地步,已全然没人在意钟洺和苏乙去了何处。

    钟春霞从人堆里挤出来的时候,尚且一脸怒气,好在她躲得及时,没沾上那老货的口水。

    她打量一圈,本想叫上钟洺一道回去,走了几步,远远看见她那大侄子和个小哥儿在一起,观小哥儿衣裳的颜色与身形,倒是像足了苏家乙哥儿。

    联想到这小哥儿先前站出来替钟洺说话,若不是他乐意当这个人证,里正怕是还能继续和一回稀泥,说来钟洺合该好好谢谢人家。

    她也是年轻过的,有些事一看就懂,遂也不凑上去喊人讨嫌。

    钟洺岂知自己在做的事,已全然进了二姑的眼。

    刚刚人一闹将起来,他第一反应即是扯着苏乙避开,不然卷入其中,单薄的哥儿怕不是会被挤成一片海带。

    因此他们站的地方,已不是船与船之间的木桥,而是岸上僻静处。

    “刚刚多谢你,若不是你肯出面,此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里正长久以来对冯宝的包庇,白水澳无人不知,苏乙站出来作证,假如不幸和往常一样没有结果,过后未尝不会挨冯宝和麦婆子的报复。

    可他还是站出来了。

    钟洺发觉,自己过去错看了面前的小哥儿,他寡言、沉默,但并不懦弱。

    他在刘兰草一家面前的忍让,大概确实源于所谓“克亲”的说法,心有愧疚使然。

    而不是因为他是一块面团,随便人揉搓拿捏。

    “我既看见了,自然要出来说的,不然那些人多半要误会你。”

    钟洺在白水澳许多人的眼里,还是从前那个游手好闲的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