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人来了怕是都不敢下脚,生怕会掉进水里,但水上人家里,哪怕两三岁的小孩子也敢在上面乱跑。

    用作婚事的船全都以鲜花为饰,四角悬灯,新人所在的头船系了一根红布条,收拢的船篷上贴了喜字,船舱两侧还安了鸳鸯纹样的绣帘。

    除去钟洺兄弟俩,钟春霞和夫君唐大强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姐儿唐莺,一个哥儿唐雀。

    他们两家五口人一起朝头船走,按规矩得先道贺随礼,才能去吃席。

    来的时辰有些早,聚的人却已不少。

    村澳里一年到头没什么新鲜事,大家伙起早贪黑讨生活,也就赶上谁家有喜事的时候,能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譬如这会儿年轻的汉子与姐儿哥儿们,正分站在两艘船上对唱小调。

    这边歌一句,那边回一句,假若谁和谁本就暗生情愫,便会借着对歌之际以词传情。

    比起陆上人,水上人面对情爱的态度要大方许多,这里极少盲婚哑嫁,哪怕婚后过不下去,也能痛快分开。

    小调起自渔歌,婉转悠扬,和出海打鱼时喊的铮铮有力的号子截然不同。

    钟洺正目露怀念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冷不丁被他二姑捣了一胳膊。

    他低下头,便见二姑冲他努嘴,“别光看,你也快去唱。”

    钟洺下意识拒绝。

    以前他就不爱这种事,只觉蠢得要命,现在更是干不出。

    “都是些小孩子,我去凑什么热闹。”

    这回换成二姑父给他背上甩了一巴掌。

    “什么叫小孩子,你以为你多大?十七了还光棍一条,你也好意思讲!赶紧上去唱,我和你姑商量了,今年之内,你必须相看个媳妇或是夫郎回来!”

    被两个长辈生生推上船,钟洺可算是明白过来,二姑非要让自己来吃席是打的什么算盘。

    好在上辈子吃够了孤家寡人的苦,这辈子想到成亲,他竟也不怎么抗拒。

    来都来了。

    然而这船一上,想跑也晚了。

    他虽然性子不讨长辈喜,但在年轻汉子里颇有些地位,因他水性好,为人也义气,时常从乡里带些好吃好喝的稀罕物给人分。

    故而很快被好事的几人,你一把我一把地簇拥到了正中间。

    反观对面船上的姐儿和哥儿们,同样激动不已,谁也没想到一向不爱凑热闹的钟洺,今天居然也会来对歌!

    哪怕天色渐晚,夜幕将临,隔着半条船的距离,也瞧得见钟洺的体格如何高大,模样有多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