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流言无根,饭后闲扯罢了,没成想苏乙快五岁那年,他爹爹和小爹还真就接连没了。

    一个出海时遇了鲨鱼,据说给咬得不成样,只有一身破烂的衣裳带了回来。

    一个当日好巧不巧,跟在了渔船后面的料船上做事,看见自己男人死无全尸的惨状,回来就变得疯疯癫癫,某个雨天跑进海里溺死了。

    连续两条人命,苏乙成了烫手山芋。

    亲爷奶不顾,亲叔伯不管,饿得没有人腰高的苏乙自己在海滩上捡吃的,从海鸟嘴里抢鱼,捞了海草就往嘴里塞,徒手在礁石上抠蛎黄,抠的满手是血。

    亏的生在海边,有手有嘴就饿不死,不然怕是早就夭折。

    那时候钟老大夫妻还在世,小涵哥儿还没出生。

    钟洺依稀记得他们在家里饭桌上提过此事,当初钟老大愤愤道:“要是谁敢在我死了以后欺负我孩子,我变鬼也得把他扯海里喂鱼。”

    话音落下他就挨了媳妇一巴掌,“吃饭呢,说这晦气话,一会儿去给海娘娘上柱香告罪。”

    钟老大一顿嘻嘻哈哈,还拉过儿子揉了把脑袋道:“你看看,还是你命好。”

    钟洺心道,自己的确命好,哪怕上辈子步步走错,竟还得了重来一次的机缘。

    兴许是爹娘在天有灵,一辈子勤勤恳恳,与人为善的福报正落在他身上。

    “还说不在意人家哥儿,说不了两句又呆愣了。”

    钟春霞摇摇头,走近了后从钟洺手底下扯过筐,把里面的海蜇匀了匀,又往里放了两把。

    她是不信什么六指克亲的说法,只能说乙哥儿命苦,多长根指头,教那些长舌头的有了说辞。

    真论起来,水上人家的孤儿多了去,难不成各个的爹娘都是孩子克死的,寡媳妇和寡夫郎遍地跑,难不成各个都是克夫命?

    要这么讲,他们兄妹五个的爹娘也走得早,是不是他们五个克死的?

    她的大哥大嫂,是不是阿洺小仔克死的?

    因此换成别人,但凡望见自家小子跟苏乙有什么攀扯,怕是要吓得回家给海娘娘上香求保佑。

    到她这里,只觉得钟洺开窍,不是榆木疙瘩,至少看见小哥儿遭难还知道添把手。

    不然她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要打光棍到三十,到时候人嫌狗憎,倒贴给寡妇当赘婿都嫌老。

    她想得开,心情也好。

    这次的海蜇个大肉厚,看得她更是雀跃。

    “怎么今日收成这么好,趁着天晴,接下来多跑几趟。”

    眼下是六月,虽是捕蜇季,也是飓风季,飓风一来,就是好几天不能顺利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