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散的差不多的时候,房间里又恢复了黑暗和安静。
隆子县的条件明显不如拉萨,没有一间像样的旅馆,他们住的地方据说是军队的营房,看上去已经有些破旧了,被褥不管用电炉子怎么烘,总还是有种潮湿的感觉,半夜里一直有刺骨的凉风透过窗户进来,加上时不时让她头疼欲裂的高原反应,折磨得她筋疲力尽。
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她的脑袋晕晕的。
忽然床前的帘子动了一下,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探了下头,把素问给吓了一跳,刚想喊住他,可是刚刚脱口一个“你”字,就被自己这道干哑的堪比破锣的嗓音给吓到了,她这是怎么了?
好在那士兵取而复返,听见屋里的动静,撩开帘子一看,才发现正要起身的素问。
“姑娘,你可别动。俺班长让俺在这给你守夜,有什么事你叫一声就好。”
质朴憨厚的边防士兵,在这静夜里,一个陌生人,却让素问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笑笑,指指自己的嗓子,机灵的小兵立马跑到外间用干净杯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来。
素问握在手里一边暖手,一边小口啜饮了几口,喉咙终于顺畅了,这才正常发声,问他:“这里是哪里呢?”
士兵操着一口纯正的河南话说:“这是团部的卫生队,姑娘你一来人就昏昏迷迷的,现在都过去三个小时了。”
素问沉默了一会,又继续问:“我,怎么了?”
“姑娘你刚送来的时候有点儿发烧,脸色也发乌。你们女人家身子弱,刚来咱这儿的出现这情况正常,输了水吸了氧,现在情况应该好一点儿了吧?”
素问点点头。她看着眼前这个穿迷彩服的边防连士兵,低声问:“你来这儿当兵几年了?怎么称呼?”
对方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俺姓赵,你叫俺小赵就行。俺也不记得俺是第几波进藏的新兵了,反正跟这待了大半年了。”
素问静静的听着,想着陆铮现在不知去了哪里当兵,是否也和面前的新兵伢子一样。
“当兵很辛苦吧?”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在这种地方,她刚上来什么还没做就被抬进来吸氧了。
小赵笑了笑:“新兵在哪儿都觉得苦,被班长训,排长训,连长来兴致了一起训,反正俺刚来就觉得是一下子从人间到地狱了,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不过现在待惯了,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新兵蛋子。这是老油子常常称呼新兵的,多少含有一点儿瞧不起的意思,凡是有点儿尊严的人,都是不愿意被瞧不起的。
有什么办法,练呗。
军人没别的条条框框,从来都是只佩服强者,等你真正练成了,就有睥睨别人的资本了。
这就是军人。
小赵笑起来实诚,没心眼儿,就这么跟她瞎扯到凌晨三四点钟,也算陪她度过了这个高反严重又寒冷难熬的夜晚。
四点过,小艾带着大夫又来看了她一遍。好在烧已经退了,导演问她怎么样,能不能坚持,素问说没问题。
从营房出来的时候,各个身上是羽绒服加军大衣,然后再裹张厚被,乍一看上去不像是一群人在行走,倒像是一坨坨棉被在雪上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