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风力明显的小了,中午时候甚至出了会儿太阳。四周都开始化雪,这样的天气出行,反而更加危险。
一大早,陆铮就背上他的战斗背包,全副武装的进山去了。
素问知道这一次自己不能再任性跟去了,不然真的会成为他的累赘。
素问和祁连已经其他战士一样,在礼堂里静静的等着他的归来。整整一天,没有一个回屋休息的战士。礼堂里准备了简易的追悼会,黑白相框下是一口空棺,他们都在等着陆铮把他们的排长带回来。愈来愈加昏暗的天色里,还是能够看到一个个挺拔的身影在朝着进山的方向默默凝望。
今天是农历八月二十,月已残缺。晚上又起了风,呜呜咽咽的像是人在悲泣,闻者令人心酸。
炊事班给战士们煮了点面,班长端了一碗给素问。其他人的都是清汤白面,只有素问这碗撇了点猪油,飘着几片菜叶子,已经算对她的额外照顾了。
这时风雪里忽然有一个影子向着门口的哨岗走来。
祁连放下了碗筷,所有的战士都放下了碗筷,齐齐的起立,目视着那影子的来向。
夜色像一具黑纱蒙盖着来人的脸,可素问知道,一定是他,陆铮回来了!
营房前的应急灯照亮了他的身影,他的表情肃穆,手里抱着的,果然是曹排!
一瞬间,无数的战士,像心灵感应似的,整齐划一的举起了右手,向着风雪中走来的影子敬礼——
连素问也不禁肃然起敬,向着沉眠的烈士行注目礼。
陆铮抱着曹排走进了礼堂,曹排在大雪下埋得太久,皮肤已僵硬乌青,在战士们的帮忙下,将他放进棺木。棺木四周鲜花环绕,黑纱做成的挽幛,挽联,悬于左右,曹排的照片下方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个白色的托盘,上面是曹排生前最喜欢穿的少尉制服,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里,静静的,就好象躺在棺木里的曹排。
祁连神色严肃而郑重的把一顶军帽和军徽轻轻的放在衣服上。
不知是谁抽泣了一声,接着是更多哽咽的声音。
悲痛欲绝的祁连长大吼了声:“不许哭!难道要你们的排长临走还看到你们这些孬兵的熊样吗?”
这一吼,战士们却更伤心了,眼泪流得更凶,却一个个都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一丝声音。部队的礼堂从来都是欢声笑语,军歌嘹亮,从未曾有一天像这样被黑纱蒙盖着,气氛压抑而肃穆。祁连绷着的脸上,也悄然划过一道泪痕。
他沉重而缓慢的走上台,记不清第几次深呼吸之后,终于开口,用嘶哑的嗓音命令:“脱帽——”
无声却整齐划一的动作,没有领导,没有其他连的战士,只有边防连一百二十三名同甘共苦的战友,祁连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雪原上空:“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在这里沉痛悼念为抢救人民财产而英勇牺牲的曹自彬烈士……”
一个有可能成为狙击手的杰出军官,却默默无闻的牺牲在藏边的大雪里。
追悼会结束后,战士们一起来到后山,冒雪将曹排下葬。所谓落叶归根,曹自彬排长在边防连服役七年,早已将这里当成他的家。祁连尊重他生前的愿望,将他葬在了后山的“烈士园”里。
在这片积雪终年不化的洁白神圣的地方,在一个个竖起的小雪堆里,又多出了一个新雪堆。
又一段悲怆的故事连同一位英雄,长眠于圣洁的冰雪下。
在下葬之前,陆铮争取到了祁连的同意,剪下曹排的一撮头发,燃烧成灰,装进了骨灰盒里。他尊重了曹排的意愿,将他葬在雪中,让他能永远的看着隆子县边防连,他也没有让守候在拉萨的曹排妻子失望,带回了曹排的“骨灰”。
“全体——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