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出了祥云殿,片刻也不耽搁,直接便出了皇宫,送她的马车刚刚离宫,另一边的青王轩辕修筠恰驰马进宫,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出宫,一个进宫,正好便错过了。
且说暮雪回到摄政王府,门前已经没了那匹奔宵马的尸体,想来是君铭宸已经回到王府遣人来将马尸给运走了。
暮雪也不大在意,下了马车,便直接迈着大步往断壁残垣的府门走,府门口十多个奴才正忙着清理被火烧地乱七八糟的府门,见到暮雪被好端端的送了回来,瞧着既没有被皇上斥责,也没被皇后为难,他们便更不敢再小瞧这个二小姐半点了。
一见暮雪上了台阶,众人便纷纷停下了手中活计,弓着身子,垂首而立,大气儿不敢出。
暮雪却仿似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态度,提裙进了府门,待她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才有一个小厮反应过来忙和另外一个小厮抬了软轿追上,道:“二小姐金尊玉贵,奴才们送二小姐回院。”
暮雪闻言却不曾回头,只一径往前走,道:“不必。”
两人摸不准暮雪的态度,哪里敢就此回去,看暮雪分明不愿搭理他们,也不敢多言,便只不紧不慢地跟在暮雪身后。
暮雪这才止步,回头冷声道:“我的话不想说二遍。”
她的声音虽不高,可却似冰刃凌冽,给人无限威压,两个小厮闻言再不敢跟着,噗通两声跪下,惊吓间暮雪已没了人影。
暮雪凭借着脑中记忆果真回到了原来所住的偏僻小院,这才确定脑中记忆是分毫不差的,她心下满意。
她进了院子,未上阁楼,便觉眼前人影一闪,眨眼间面前已有个红色身影挡在了楼梯口,一股干净的阳刚暖香如丝如缕地扑入鼻翼,暮雪站定,抬眸,迎上的是一双碧湖般清湛的眼眸。
那红衣男子飘落在楼梯口,站在台阶上,微弯着腰瞧着暮雪,欣长的身体将楼梯挡了个严严实实,见暮雪抬眸瞧向自己,他当下一笑,薄唇轻勾,低声道:“你回来了。”
暮雪本已迈步要上台阶,谁知那红衣男子突然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他衣襟上还带着夜风的清凉之意,显是一直在外侯着。她手势不及,差点撞在他的胸口,她因要上台阶倾着身体,他因盯着她,微弯了背脊,这便使得她的身体像镶嵌在了他的怀中一般。
她抬眸,见红衣男子黑黢黢的眼底清晰的倒影出自己的人影,好像她是他珍藏在眼睛中的宝贝一般,他眼眸笑盈盈碧波一转,她的身影便也跟着翻涌像要被吞噬进去,她没忍住往后仰了仰身子。
见她躲开,鼻翼间那股女儿芳芷香气飘远,红衣男子留恋地又吸了口气,这才抬手,托起一个白玉小瓷瓶来,目光转到暮雪的脖颈上,道:“这伤疤还疼吗?对不起。”
红衣男子那句对不起说的极为自然,瞧着暮雪肩颈上的那道青紫淤痕目光极为柔软,他说着又指了指自己咽喉处被暮雪捏出的一大片红肿,有些讨好地又道:“你瞧,如今我和你一般了,你莫再生我气,可好?这药抹上不出半月准能去疤,味道也好闻,你试试……”
红衣男子没多做解释,可暮雪却不明白他在为什么道歉。她肩颈上这伤疤明明是前几日夜子月所伤,和他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早先暮雪被夜子月推落水那晚他明明就已在这里,且是知道的?可他却眼睁睁瞧着暮雪溺于水中?而如今她引起他的兴趣,这男人便心疼愧疚了,倒道歉起来了,这么说在马车上时,他根本就没有被她迷惑,只是因为他想,这才叫她锁了他的咽喉。
他是想像暮雪那样尝尝呼吸不出,快要气绝的滋味,想和暮雪一样弄出这么一道伤痕来打动她的心,表现他的深情吗?
男人果真都如此,有情时为你怎样都不为过,而绝情冷情时,你便是死都换不来他一个眼神。这会子道歉又有何用,那个可怜的女人早已经被这个冷酷的现实给折磨地香消玉殒,凄凄切切地死了。
道歉?叫她莫生气,简直可笑!
暮雪本是心冷之人,在她看来,谁都没必要为他人的性命负责,暮雪被夜子月推落水,红衣男子和暮雪非亲非故,没责任阻止暮雪,换做是她当时在此,也只会冷眼旁观。故而暮雪本对此无所谓,也谈不上生气,可此刻红衣男子这一道歉,却不知怎地就叫她突然不受控制地生出一股恼恨和无名火来。
她蓦然便冷了神情,抬手便挥开了红衣男子拿着瓷瓶的手,双眸眯起,厉声道:“滚开!我不稀罕你的药!”
红衣男子显然没料到暮雪会突然情绪激动,不防之下,那手被暮雪扫到,白玉瓷瓶脱手飞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片,一股清冽的草药香气散发了出来,随着夏夜清凉的风飘了起来。
瓷瓶碎裂,暮雪未曾瞧上一眼,她一面抬手去推红衣男子,一面便欲绕过他登上楼梯回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