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的确被他眼里的晦暗深沉吓了一跳,心想他约莫是生气了,因为她替阮言勋求情……
可是,他们分开这许多天才见面,一见,就要耗费时间为旁人生气吗?
多不划算……
尤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离开。
她性子温和,这些年的经历更加让她不善言谈,不喜言谈,更不会与人相处…而傅司衍,无疑是另一个极端,杀伐果决,手掌大权,生意场上接触的人再多,那些也都不过是修道的老狐狸成人形,你来我往,无非是个利字,又需要跟谁,纡尊降贵地解释什么?甚至…谈论心绪?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两人,都是人际交往上的小白。
所幸,苏姑娘今天跟傅司衍通电话的时候,脑子开了窍,一向稳固如盘山的人,动了心思,闷骚派终于决定主动一点。
于是乎,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迎着傅司衍的目光,微微笑开,一张脸灵动起来,眉目全然的鲜活。
“傅先生,”她底气不足,伸出手,苍白葱玉的指尖轻轻拽着他袖口的布料,上好柔软的布料,来自他身上的东西,似乎给了她鼓励,姑娘脸微红,一双眼睛黑亮,执拗地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轻声说,“…我很想你,我们,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一见面,就一声不吭地生我的气好吗?”
她说:“傅先生,你不说话的样子,让我很害怕……”
她低下头去,一贯自卑退让的模样,笑了笑,说:“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你的心思…我常常猜不到,却控制不住去乱想,我知道这样很不好……可我没有办法,我不敢,不敢去问你。”
傅司衍几乎被她的话怔住。
他所认识的苏南,一直都是沉默温和如水的人,固守一方,任凭他如何,她自不动。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说那么多话,第一次向他袒露心绪……她有那么多隐忍不敢,积压在心底,终于,不堪重负了。
她说:“傅先生,你离开的那一天晚上,你给我留下信息,说‘晚安’,可是我一夜都没睡,我等了你一夜,等来的,却是何助理……你记得让他给我送来早餐,却不记得,跟我解释一句……”
她声音渐渐委屈了起来。
“你什么都不说,我不敢问,我不敢给你打电话……你说,除非你主动联系,不然我不能打给你。”
傅司衍哑然,眼里波澜暗起。
他那时尚未曾让她走进心里,也尚未清楚,原来她就是他缺失的另一半灵魂……可谁又是神,能预料日后事?
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眼眶滚落,融进他袖口的布料,再侵入他的皮肤,没有什么温度,却让他感觉到烧灼的疼痛。
苏南还在断断续续地开口,带了情绪,压抑着抽泣,想继续微笑,却带上了丝哭腔。
“…你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是我对你的世界,半点都不了解……我知道,我了解了也帮不上你什么,可是,可是…我很想离你近一点……”
珠玉在侧,自觉形秽。
她在他面前,从一开始就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傅司衍安静听着,眼里深寒冰潭,被无声温水侵入,分崩离析,寸寸消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