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晚风中已颇有凉意。下午又是一场暴雨,此刻却是云霁天朗,星光依稀。
二楼的背面,是一个半圆形的露台,连通了北边所有的房间。半圆切线的中央是出入的通道门,进去便是二楼的走廊,再往前正对着下楼的台阶。一排纺锤形的青石栏杆,圈住一大半的外沿,只留了一米宽的缺口,成为从露台下到地面的楼梯通道。露台正中,是一个小型的喷水池,水花在不歇地跳动,映射着破碎的月光。
冯德兴今晚有事还没回来,江淼无聊中披了件长衣,坐在水池边想着心事。
下午通话之后,冯德兴紧接着也来了电话,开口便问还有什么办法。江淼正陷入先前通话的恍惚之中,言语间便有些敷衍,让冯德兴很是不快,款款地安慰了几句才算作罢。虽然这个变故怪不得她,但江淼听出对方已微露怨气。
这个暗流慢慢变成了漩涡。江淼极力想摆脱却发现已经身不由己,搅动水流的另有其人,她在崖壁上看到的是没有尽头的深渊。江淼忍不住抱紧了双臂。与此同时,背后感觉到一股忽然到来的寒气。
一个黑黝黝的人影站在身后的远处,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从身材看应该是黄燕,深色的连衣长裙混着夜色,似乎笼罩了她的整个身体。
“小江,还坐着呢?天凉了。”
黄燕机械似的关心,没有一丝暖意。
“回去也没什么可做的,再透透气吧。”
黄燕自顾走了过来,坐在江淼的身边。
“来了这么些天,感觉还好吧?”
“说实在话,真的很难找到这样清净的地方了……一个人就这么坐着,反倒是没有什么烦闷呢。”
“是啊,这地方不错,当初挑在这里,应该是山庄最大的亮点了。”
黄燕似乎感慨良多,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前些年,刚搬进来的那个晚上,天气比现在冷多了,我一个人就坐在这里,张着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却又象是什么都看不够,一直坐到了天亮,没觉得冷,没觉得时间难捱。”
江淼不知如何应答,只能由着她继续说着:
“德兴一直笑我太疯,不过,比起刚开始那一段时间的艰难,这只能算小儿科。直到现在,我都一直不敢相信,我们是怎么撑过的当初的那些岁月。”
黄燕轻笑一声,言语间竟有了几分凄凉:
“我记得有一年除夕,天寒地冻。德兴用自行车驮着满满当当的礼物,去给一个要紧的人物送去。人家连面都不见,德兴就站在他家门口一直等,门一开,随便出来个人,他就苦苦地哀求给传个话。没有人理会他,就这样一直等啊等啊。后来人家睡了,第二天起来见他还站在那,心里终于过意不去,收下了东西。我在租来的一间小破房里哭了一夜,看到他回来,两人真的跟小孩一样笑个不停……唉!”
黄燕擦了擦眼角,脸色忽然凝重:
“到此为止吧,小江,放他们一马,行么?算是我求你了。”
黄燕这种近乎哀求的态度,大大出乎江淼的意料。
“德兴,他确实有心跟你好好过下去的。你现在有了他,有了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财产。大家相安无事,这样不好么?”
江淼心中有些慌乱,不过很快便换成了戒心: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黄燕姐,你也看到了,我们都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