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早餐的时候,冯德兴看着眼圈发黑无精打采的江淼,诧异地问道。
“嗯,有点烦心的事。对了,我要去趟美国,明天上午的飞机。”
“有急事?冷不丁的去这么远?”
“有个同学,大学一个宿舍的,过两天结婚,不去不合适,说是找了好久才联系到我。”
冯德兴没再做声,想了一会又问:
“票买了?”
“是啊,网上买的,现在不是什么旺季,方便的很。”
“那明天我公司里另叫个人送你。这天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是一阵大雨。”
“不用了,去机场的路好走,不用麻烦别人了。车子就放机场,反正过几天就回来,省得到时候再叫人接。”
冯德兴不再说话,桌上的黄燕,冯云伟以及进进出出的彭彩琴、云萍听了,也是各怀心事,并不做声。
“晚上加几个菜,我早点回来。”
午饭以后,云萍忙完卫生,向黄燕告了个假。她要去一个地方,在城西的一座庙。
这几年来,云萍见惯了黄燕祷告、礼拜这类的仪式,心里便有所动。而黄燕也曾经极力怂恿她入教,在去了几次教堂之后,云萍被那种沉闷、肃穆的气氛和衣冠楚楚的各路精英吓坏了,她认为这是上流人物才配去的地方,象自己这样粗手大脚的显然不应该出现在那样的场所。黄燕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几番解释无果,心便也懒了下来。
不过,云萍在原先那个厨娘的引导下,找到了另一个去处——寺庙。云萍喜欢这样的地方,这里烟火缭绕,人声嘈杂,各色人物操着不同的口语,许着乱七八糟的愿,她觉得这样的地方才是自己这样底层平民的归宿。不过云萍知道轻重,即便千般向往,但自己的职责和时间上的限制,不可能让她有更多的机会来这种地方,所以上庙里的次数很少,基本上就是春节和每年还愿的日子才去。
今天是个比较突兀的日子,云萍没有说明请假的去向。
报恩寺,象其它所有的寺庙一样,都有个真假难辨的历史。传说在明朝,这里住着一个穷困潦倒的读书人,满腹经纶却屡试不第,经年下来终于衣食无着,栖身在此处的一座破庙里。某一夜,饥肠辘辘的他见一老妇人从火堆中走出,手捧一碗米饭,又拿着点碎银,刚放下人便已不见,此后,夜夜如是。读书人靠着这点资助得以度日,好运气也开始降临。当年秋闱便中举,开春又是大比之年,殿试高中三甲。几年后外放,官拜本地知府,因感念当年赐饭之恩,遂重修此庙,名之“报恩寺”。
这样的传说,与其它庙宇的故事多有雷同,局外人基本是一笑置之,但来这里烧香拜佛的那些人倒是笃信不疑,云萍便是其中之一。
以往每次来这里,云萍心境就分外的宁静澄明,她象是找到另一个家。每每手持线香跪在蒲团上低声颂咏的时候,她象是在跟自己早已不知下落的父母倾诉,诉说自己的苦与乐,诉说是怎样地遇到贵人才得以逃出生天。她以最虔诚的方式,从心底里为父母祈福,为恩人祈福。
然而今天云萍的神情有点异样,她的眼里没有往常的平静从容,时时竟然可以见到如癫狂一般的神情,她的脸泛着红晕,呼吸声大得似乎旁人都能听见。她趔趄着走进大殿,找到一个蒲团便咕咚一声跪下。
其实,云萍到现在也认不清围绕大殿一圈的金身泥塑都是何方神明,她不用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相信只要心诚,哪个神明都是可以全身心地信任。
天色又没有任何预兆地阴沉了下来,雷声隐约地从远方轰隆隆地向这里滚动。即便是在下午,大殿里除了几支昏黄的烛光,也是黑漆漆的一片。烧香或者闲逛的人早已走了个干净,只剩她一人依然在蒲团上长跪不起。
云萍尽情地沉浸在自己无声的倾诉中,她忘记了双膝早已麻木,口中兀自轻阖不已,象是在回忆自己的全部人生。
云萍来自一个山村,但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这里是在山的深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很有名的风景点。一年四季都有人提着相机、拉家带口地到这里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