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醒不答,眼眶微微有些红,像是之前哭过。
“三魂七魄不全,便无法入天脉轮回;”秋倚空慢慢道,“入不了地府,此生功德便无法结算;喝不了孟婆汤,便忘不了生前苦痛;过不了奈何桥,就投不了胎。”
说罢秋倚空嗤声一笑,“师兄要永远活在炼狱里面了,这比十八层地狱还不如。”
是啊,生前被分裂魂魄,散去修为扒皮抽筋,死后心魔缠身,尸身不安肉灵散碎,可没有比他更惨的人了。灵魂碎片只能携带部分记忆,徐眠以后日日都要活在这散碎记忆的阴影下。说不准以后滋生出什么魔气来,哪个修仙门派还要带人灭了他。
徐醒只觉得眼前心灰意冷的秋倚空看上去,和以前是大不相同了,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惧意。他迟疑道:“弟弟在掌门印里留了讯息,为我说明了前因后果,他托我照看你,莫要做什么傻事。”
“张连生那个畜牲呢?”秋倚空蓦然问道。
徐醒皱眉,“他已被我除去归鸿山派长老的名集,现下正准备交给仙盟处理。”
“仙盟只需要帮我师兄恢复被他搞臭的名声就够了,把他的人交给我处理。”秋倚空冷冷道,“你们这帮叽叽歪歪的正人君子只会将他关起来看着,我可不愿意看着他过得这么舒服。”
说罢他便要从床上起来,徐醒连忙扶住他,着急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让他将欠我师兄的一一还回来。”秋倚空掀开门帘,于风雪倒灌的门前回过头,面色苍白的立在那,仿佛花蒂落尽的干枯树枝。
他问徐醒:“大师兄,我去当恶人,你要阻我么?”
“我……”
唯一能阻我的人已经死了。秋倚空想,猛地跨出门挥袖而去,留下冷硬的一句夹在风雪里:“我自不会让你难做,你也不必满脸为难。”
秋倚空有时候会恨这些信奉山神之人的心怀宽仁,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都能冷静包容,就仿佛他生出的那些歇斯底里的情绪是十足的异类一样。
徐眠到魂魄消散都能面不改色的叫那个畜牲师尊,徐醒死了父亲弟弟也只是公事公办的将人关起来。他们好像天生缺少了一种名为报复的血液,这简直是从另一种意义上的冷血和残忍。
归鸿山派的弟子们都换了孝服,自发的为他们逝去的前掌门和小师兄举行哀悼仪式。超度的灵纸符篆撒了满天,翻飞着夹杂在空前的暴雪里,最后通通随着那些不可追及的往事都掩埋在雪地里。
秋倚空站在檐下,看着窗户上泛白翘边的喜鹊窗花,恍惚想起今天好像是除夕。他转身去和打杂的小弟子要了些祭祀的香烛贡品,单手端着一路来到归鸿山派的地牢。
秋倚空的一身黑衣实在太过醒目,大家都知道他是谁来地牢要做什么,所以没有一个弟子阻拦他。
张连生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徐眠那一剑震碎了他周身的骨头,导致他再也没办法从地上起来了。可是这怎么能够呢,相较于他师兄受的苦来说,这也太九牛一毛了。
秋倚空在天光投射的干净地方将贡品香烛摆上,微小的火苗飘忽的燃烧着,在静风的环境下逐渐趋于稳定。
秋倚空将张连生从地上反过来,默念法咒治疗他的伤势,保证他一时半会儿性命无虞。
紧接着他又施术将张连生的魂魄钉在身体里,保证他绝无任何弃身而去的可能。秋倚空点了他周身大穴,定住他的身形,独独留下哑穴不碰,保留他说话的权利。
张连生歪在墙上重咳两声,先是转过眼珠,然后再吊起眼皮去斜眼看他,冷声哼笑道:“成王败寇,你们居然不杀我。”
秋倚空回敬他:“我不仅不会杀你,接下来我还会让你好好的活着。”
张连生闭闭眼:“那便是想让我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