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美一笑,放下酒杯,在另一侧坐下:“娘子好记性。那年我见娘子在墙内打秋千,蓦地丢了一魂二魄,央了父母登门提亲。谁料晚了一步,被吴家捷足先登。唉,姻缘是断了,却断不绝牵肠挂肚、魂牵梦萦啊。还以为今生缘尽,偏那姓吴的是个短命人,不出二年便撇下娘子去了。那会儿我家生了不小的变故,娘子又要守孝,不敢冒然搅扰,再打听时,郦家已上京了。待我千辛万苦寻上门来,娘子又许了人了。”
“你倒是个痴心人,那你也不该坏奴家清誉。”
严子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娘子,小生不是害你,是为你抱不平啊。那个姓杜的一个出身寒门的叫花子,仗着张利口攀高谒贵的,不过是个市井小人,怎堪与娘子相配?”
“是奴家高攀了探花郎。”
严子美冷笑:“娘子是知一却不知二了,自古中状元者是有位至宰辅的,也有二十载还做着通判的,你知他是哪一个?我怕娘子一番苦心,尽数付了东流啊。”
寿华起身,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奴家到底嫁了他,生死好赖只得由天命了。”
严子美并不死心,追了上去:“娘子糊涂,刚一成婚,他便久居期集所,日日饮宴斗诗,何时以娘子为念了?我为娘子惋惜心痛,才叫那牙婆去试杜仰熙。他要真的顾惜娘子,不该处处嫌恶冷落新妇,叫你饱受外人的讥嘲,更不该因了几句风言,疑心了娘子,竟要把你休了。”
大娘微微一怔:“他不能托付,你便能了么?”
严子美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到她裙下:“娘子,严家有万贯家财,我也是旧家子弟,同是中了进士的,人才品貌,你看看,我何处比不得他?况我对娘子真情一片,天地可鉴——娘子,你允了我吧!”
寿华似羞似恼,再次避开身去,但又侧过脸来觑他,似乎有所松动:“做的事虽不在理,念你一片痴心,也只得暂宥你一二分。”
严子美眼前一亮,猛然站起:“娘子肯赦我就好了,还请满饮此杯,前嫌尽释。”
寿华目光落在琥珀色的酒液上,又见严子美一脸殷切,她只笑笑:“不忙。有些事我还得问清楚,丝帕可以作伪,可那臂钏……”
严子美笑道:“娘子不是故意诈我吧。”
寿华变色:“他都要休我了,我又诈你作甚,你自诩一腔真情厚意,可见全是哄我。”
“娘子!娘子,这事其实不难,娘子素日爱用的,都在珠宝店的账上,只要肯使银钱,哪儿有撬不开的嘴。我见那姓杜的新婚翌日便住进了期集所,料定他与娘子不睦,才故意诈一诈他。呵,什么惊才绝艳的探花郎,不过是个轻信的蠢才!”
“哦,原来如此。”
严子美再次把酒杯送到寿华跟前,寿华伸手接过,作势叹息:“唉,事已至此,怪你也是无用。横竖他要休了我的,那么,你又将何时上门迎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