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娘子嘱咐众人:“待会儿你们姐夫来了,我自会教训他,只要他肯低头,到你大姐跟前赔个不是,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谁都不许节外生枝。”
乐善还要犟嘴,康宁向她递了个眼色,笑道:“娘放心,女儿们晓得轻重,可不敢误了大姐的诰命。”
郦娘子好笑:“真当我稀罕什么劳什子的诰命,大娘她少年守寡,再觅良缘极是不易的。当不当官,得不得荣华都不打紧,能善待我的女儿,叫我给他叩头也是情愿的。你们都给我把嘴封好了,不许任意胡来,把你姐夫气跑了,我唯你们是问。”
众人动容,纷纷称是。
春来喊:“来了,来了来了!”
郦娘子整了整衣襟,使了个眼色,好德点点头,亲自上去开门,笑脸把人迎进来。
杜仰熙带了灵药进门,向郦娘子和众人施了一礼,不等众人开口,先递上一张文书。
郦娘子一眼看到上面“放妻书”三个字,失声道:“女婿,你这是要干什么?”
杜仰熙再向郦娘子一拜,郑重道:“小婿上京赴考,寒冬腊月,冻饿街头,幸得丈母高义,怜救活我性命,恩深义厚,犹如再生父母。原思与大娘夫妻,侍奉丈母膝下,充牛做马为仆为婢,聊尽一二孝道。孰料我与大娘夫妻不谐、二心难同,白首之约,转眼只作空谈。今奉放妻书一封,还望丈母恕罪。”
后院角落,寿华走近了窗边,杜仰熙冷酷的话语声声刺耳,从庭下传了过来。
“自此之后,夫妇前嫌尽释,仇隙冰消,听凭改嫁,两不相问。惟愿娘子重画新蛾,另觅良人佳婿,再鸣箫鼓,重结绸缪嬿婉之盟。”
桑麻自觉犯下天大的错,又愧又悔,担忧地望向大娘。
大娘只是静静听着,神情犹如覆上一层冰霜,不肯将真心泄露丝毫。
杜仰熙唤:“灵药!”
灵药顶着众人或惊或憎或威胁的眼神,腿肚子直打软,硬着头皮捧了一只锦匣上前。杜仰熙将放妻书与锦匣一起递过去。
“匣中千金,权为娘子添妆。丈母往日恩德种种,今世不能报答万一……”
不等他说完,郦娘子又把匣子推回去:“好女婿,夫妇拌嘴罢了,怎的就要和离?可曾问过亲长,不成,我不应,你娘也不会应。”
好德乐善都恨恨地瞪着杜仰熙,康宁和琼奴纷纷好言劝说。
康宁柔声道:“姐夫,大姐向来贤惠温柔,替你孝敬母亲照管家事从无差错,左右街坊赞不绝口的,你刚得美官换了大宅,便要弃妻另娶,传出去有甚体面,薄幸名可是好听的?”
乐善一手打翻了钱匣子:“好了,这巴掌都贴脸上了,休再同他啰嗦。咱家不稀得他施舍!欺辱大姐的账没完,往后慢慢清算,今只叫他滚罢了!”
琼奴忙去捡:“别添乱了,姐夫,姐夫,大姐姐就在楼上,有话你夫妇两个好说,莫听外人口舌,坏了前世修来的好姻缘啊。”
杜仰熙下意识看了一眼楼上,然而那扇窗户前空空的,大娘连他的面都不愿再见了。
琼奴那里才捧起匣子来,好德劈手夺过去,几步赶到门口,重重摔出了门外:“出去!”
琼奴气得跺脚:“哎呀,你们,一个个都不知事的!”
杜仰熙沉声道:“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多劝。晌午一过我便迁居,小院重归了郦家,两家自此再无干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