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少东家扛在肩上。搁着薄薄的衣料,肩头透来一团将熄的暖意,似火炭将灭未灭,暗暗地燃烧,一如三更天那身血红的绸子。
夜半的月澄澈如洗,银辉泼洒,将两人古怪的影子拓得过分明晰。
肩上的人咳了咳,江晏听得他呼吸渐重,一声急切过一声。
“马上到了,别乱动。”
少东家发出一声低低的笑,震颤从胸腔直传到江晏心底,将心也颤了颤。
只一声,江晏就听出了与记忆中判若两人的阴冷之意。
“这么久不见,就只这一句?”
嗓音听在耳中,似一把钝刀,既冷且涩,哑得不成样。
江晏不知如何作答,这小子长大了反而比小时候更难伺候了。
此时街上无人,穿街过巷,瓦片轻响,偶尔惊动几声犬吠,转过两条长街,穿过集市的骨架,眼前的建筑逐渐富丽堂皇起来。
少东家落了地,垂眼望去,这宅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开阔。
朱漆大门,白石长阶,处处透着一股远江湖而近庙堂的贵气。少东家步入庭中,目光从那雕花窗棂掠过,进了厅房,软塌飘纱,更是脂粉气十足,他心生出一股怨气,冷笑道:“江叔倒是过得滋润,这带着地库的宅子,怕是要许多短陌钱吧?”
“此处是别人相托。”
“相托?”少东家眼神更冷了几分,“什么交情,值得托付这样一座宅子?”
他嗓音沙哑,字字如刀,那眼神似是势必要把这宅子盯出洞来。
江晏没有察觉,“帮了个小忙而已。”
少东家闻言一震,目光倏地转向江晏,“所以你这些年在外头帮别人的忙?”
“算是吧,等我解决此事……”江晏叹了口气,正要解释,却被少东家厉声喝问打断。
“给得起的你不给,给不起的你偏要许诺,这些年就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吊着我,你算什么侠义!?”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江晏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抬眼去看少东家,却见那人眼中一片赤红,如同燃着火,又似蒙着血。江晏心头一紧——这是走火入魔了。
也对,三更天这般性子的门派,怎么会让他将人完完整整的带走。这招不动声色,而其中的阴狠江晏再清楚不过,只怕过了五日,少东家内力就要溃散完全了。到时候这孩子还不知要怎么闹呢。
他凝视着那双发红的眼睛,软言安抚:“没有不给。”
“那好,”少东家直直看着江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和我做。”
江晏眉头微皱,不解道:“做什么?”
“哈哈——”少东家像是听到了什么百年难遇的笑话,疯笑划破寂静。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到眼角带泪,气息不匀道:“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