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又游过去看了看,其他几个湖泊也是如此情形。不,与其说是湖泊,不若说是被填满了水的坑,因为对于自然形成的湖泊来说,它实在是太圆了些。他又想起那段抄录来,莫不这些都是陨星砸出来的坑?那这样说不定下面还真有些什么。
踌躇了一会,他还是决定下去看看。吐纳几次清空肺腑,猛地吸气,扎入水中。不知该从哪里入手,下沉了一段距离,便沿着坑壁游动,向广阔的中心河底张望。阳光从浮草间投进来,化为美妙的淡灰色光柱,随着水流波动。虽然略微暗淡下来,但视野还算是明亮开阔,可以很清楚地看很远。
他突然停了下来,再往下沉一些。河底有一个宽阔的洞穴,似乎旁边还开了几道大孔,俨然一个简陋的屋顶。但不知为何,他方才却没有看见那些孔洞。再细细察看,那里的水底滚着石屑细沙,研磨着一颗颗鹅卵石,水草并不多倾斜,看来没有什么暗流。
黄泉心头一动,先浮了上去,平息了剧烈的呼吸,等着视野重新恢复光明,再次吐纳,调整状态,而后重新冲了下去,径直冲入一个洞中。
从里面看,还真像是个屋顶,顶壁约有半丈,孔洞够他轻松通过。里面光亮也十分充足,抬头仰望,微波荡漾,阳光摇曳,哪怕只是灰色也一般如梦似幻。若不是在水底,大概会是个孩子们喜欢的地方。
但现在他可没空欣赏美景,虽然这里并不多深,可还是有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压迫着他,加剧着肺腑里气息的消耗。
他低头看去,十分显眼,遍地的鹅卵石中央却独独空出来一块,露出下面细密的沙土来。更令人吃惊的,那片沙土上竟然坐着一个水团,也是透明见底,却十分明显地与周围的水区别开来,且并不为流水所动。
黄泉心头一喜,沉身下去,再细细查看,确实是一团区别开来的水。“真是奇怪。”他心底轻叹,但并不多疑虑,双脚触底,拔出雾切,狠狠扎进水团,穿透而下,插入沙土中。脚下的水流突然快起来,水团转眼溶于其中,连沙土都被掀起来。他心中一惊,蹬地上浮,来不及归刀入鞘便要冲过孔洞。
巨大的吸力突然从脚下袭来,紧接着那看起来厚实的孔壁竟然刹那间崩塌,一块巨石砸来,躲闪不及,黄泉瞬间便跟着坠落下去。
没想到暗流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早知道就不丢掉盔面了。”黑暗袭来前的那刻,黄泉如是想。
门外有人轻叩,小稻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迎接。
“小稻大人。”门外的人唤了一声,正是黄泉幸。
小稻愣了一下,眼前的人儿憔悴得令人心碎。这才不到半月,身体明显瘦了很多,低头时隐隐可见的肩胛带和天柱骨都显得有些突起来。
“进来吧。”对她的到来小稻并不多意外,是她托十五月传的消息。反倒还有些慢了,同在关畿,这都三四天了。
“你知道哥哥的下落?”不多寒暄开门见山,幸便急切发问。
“算是吧。”小稻在那里正坐下来,从旁边的书卷堆里找出一个简陋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正放着几张这些天抄录的一些记载和打听来的消息。“但是幸,你早该明白要放弃他了吧?”
幸正坐在对面,霍地抬起头来,有些震惊亦有些怨恨,眼神复杂,可瞪了一会,目光还是无力地垂向地面。
“残忍地虐杀贵客,场面血腥死状凄惨,且欲要弑父逃难,正常人即便下手杀人可又怎会做到如此地步?路过村子,偷窃财物马匹,私自纵火致一死五伤。杀死追兵计二十五人,其余六人负伤。更有消息,幸存的兵卫声称,其凭空挥刀火焰伤人,只一刀便死伤二十余人。一人可以说是幻觉,可六人都如此,那便不是了。”小稻细数他的罪过,末了一顿,振声一喝:“那已经不能称作人了!而且他似乎还掌握了奇异的东西,他的剑术还在不断进步,最终难免会成为一大祸害!”
幸脸色发白,却无言以对。她身在将军之家,消息自然要灵通得多,也更为详细,小稻没说的偷袭卫佐斩杀卫督她也知晓。小稻的话一点没错,人是不可能做出也无法做到这种事情的。
小稻忽然弯下身,额头抵触地面:“请替子民杀了他吧,现在也只有你能做到了。”
幸如遭重击浑身颤抖,没想到小稻请她过来竟是要让她亲手斩杀自己的兄长。愣神许久,她勉强勾起一个难堪的笑脸,婉言拒绝:“若是以前说不定还可以,可现在他能同时击败足利与竹中大师夺得印可,关畿第一武将的父亲甚至走不过一招。只怕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小稻直起身来:“我神社有一与其相似之物,还有另一物的下落。若由你来继承,应该可以匹敌。”
幸微微一愣,有些恼于她的纠缠,还有些惊讶:“那怎么不由将成为斋宫的你来继承?”
小稻摇头,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发问:“据一位贵客所说,斩异物之刃坚硬无匹,不破除难以伤敌。我虽然有方法或许能破开他的刀刃,但这大概会耗尽我所有的力量,只怕他空手都能杀了我。但他的弱点也就在这刀刃上,只要你去与其拼杀,我从旁破除,而后或许才能将之斩杀。”
小稻细细看着幸的脸庞,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动容。她再次叩拜:“无论如何,请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