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重锦踏进屋来,步履轻缓,不斜不倚,规规矩矩的在太老夫人面前站定,向她问安行礼,仪态规整得叫人挑不出半点不是。

    只是她从未向他那边瞥过一眼,似乎并未瞧见他。

    也不是……她分明看了他一眼,他也清楚的看到她眼中有一瞬的变色。

    或是后悔,或是决绝,但那绝对不是所谓的什么惊讶,那样的眼神太过复杂,他也看不懂。

    他就想起先前路过撷霜院时,门口几个碎嘴婆子说的话。

    说南家这位嫡姑娘目无下尘,最是难伺候。自幼时被太老夫人接去撷霜院就不怎么出门,整日憋在屋里,性子也被养得古古怪怪的,对待下人也极是严苛云云。

    如今一看,果真是目无下尘孤高矜傲。

    他撇撇嘴,报复似的举起茶杯多喝了她家几口茶。

    太老夫人似未觉察,只笑着对她道:“这是你杜伯父的故人,姓云,你也莫要生分,喊他声兄长就是。”

    南重锦就扭头看着他,一双眼仍旧静无波澜,只是她并未依照太老夫人所说,喊他声兄长。而是犹豫几番,似有些不情不愿的唤他:“云公子。”

    云钦泽蓦地笑开来,惹得她脸色又沉了几分。

    太老夫人看在眼里,只对着她嘱咐:“这两日雪大不好走,你兄长就来家里借宿几天,你也跟着多照看些。”

    “有劳。”云钦泽顺水推舟,很是不见外。

    南重锦就又看他,正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双眸狭长而深邃,似盛着漫天星河,又似拈来整个花暖莺啼的融融春意。

    如此清隽风流,果然是秋芜说的比画上画得还好的好模样了。

    只是怎么会是他。上一世在法缘寺时,也曾听见外头的吵闹声,只是她并未出来,所以也不知道来府里的客人就是他。

    如今见了面,心中却疑窦更甚。

    他是何身份?为什么会去法缘寺?又为什么来她家里?上一世南曦月替她嫁进宫去,又因何原因致使整个南家惨遭灭族?

    这些事原不该想的,只是以往种种却如同一张蛛网,将她箍的密不透风。

    她瞥过眼去,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转而又记起方才祖母说的“照看”二字,心中未免有些不甘愿。

    又不是她的客人,照什么照看。

    太老夫人见她似与往常有些不同,自然不知其中缘由,只道二人应是见过面了,或许也还起了些冲突。

    因担忧南重锦不知他身份,恐说话间冲撞了他,就又试探着问道:“您与锦丫头先前见过?”

    “那日在法缘寺,姑且见过一面。”云钦泽不减笑意,且瞥了一眼南重锦,又道,“多少起了些龃龉,在此也给赔个不是。”

    好一个巧舌如簧,南重锦在一旁直皱眉,如今倒是规规矩矩,也不见那日是如何的举止无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