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看了段临舟一眼,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周行前来禀报,道是赵内侍又遣人来了。段临舟一口将药喝了个干净,就将药盅递给了流光,说:“他又想要什么?”

    周行神情古怪,自他家小郡王入城之后,兴许是因为侯爷染上了时疫,他不愿再登府衙门,老实了一段时间。可侯爷一去,小郡王又将城中之事都交给了段临舟,赵谦侯便坐不住了,今日要梁都的厨子,明日要能歌善舞的伶人。

    段临舟想了想,竟也都由了他去。

    周行说:“城中布料粗糙,他想请郡王妃为他送去蓉州的锦缎……”

    周行都没脸将话说下去,段临舟神色从容,闻言眉梢一挑,他还未说完,流光先愤愤不平起来,“阜州偏远,城外正在交战,咱们上哪儿给他去弄蓉州的锦缎?”

    “而且城中还在丧期,他便如此……”

    段临舟摩挲着修长的手指,道:“给他找,”他看着流光,意味深长道,“大张旗鼓地找。”

    流光一怔,旋即恍然,说:“公子是想……”

    段临舟语气波澜不惊,道:“赵谦侯今日如此对我们,足见当时也曾为难侯爷,他是梁都派来的监军,是梁都的眼睛,留之无益,郡王也不会留他,只不过,总得有个契机。”

    流光能跟在段临舟身边这么久,自是聪敏,闻言脸上露出笑,道:“流光明白了。”

    段临舟闭着眼睛盘算了片刻,又道:“不过还不够,赵谦侯身边那个叫朱苓儿的坤泽,你寻人在他面前扇扇风,把风传赵谦侯耳朵里去。”

    流光应道:“是,公子。”

    段临舟说话时并未避着周行,他不想穆裴轩去做这些耍弄人心的诡谲小计,却也不惮他知道自己耍手段。

    段临舟是什么样的人,从来不需要遮掩。

    流光办事快,那朱苓儿本是花楼中的伶人,后来因着貌美,被阜州富绅带入府中,辗转又送到了赵谦侯手中。

    朱苓儿和昔日花楼中的头牌交好,头牌喜不自胜地收下了流光送去的一匣子东珠,翌日,就着人邀了朱苓儿相见。

    朱苓儿自是赴约。

    头牌不经意地问起朱苓儿有何打算,朱苓儿疑惑不解,头牌说,他可听说侯爷还在时,赵大人曾去寻过侯爷的麻烦,此事若是教郡王知道了,只怕——

    他将话点到即止,又幽幽地感叹城中时疫不知还要捱到几时,城外叛贼又凶,万一阜州城守不住了,叛贼又历来进城先杀官——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番话说得朱苓儿坐立不安,自小门回了府衙脸色都是白的。

    赵谦侯胆小怕事,又心虚,分外忌惮穆裴轩,经朱苓儿耳旁风那么一吹,竟想出了一个连夜逃出城的法子。

    那一夜,正是弦月,惨白的一弯月亮挂在树梢。

    几辆马车出了府衙,直往守卫最为松散的北门而去。

    赵谦侯买通了北门的守门官,打算趁着巡防将士轮换交接之时自一处老旧的城墙豁口处离开,到了城门处,马车将停,赵谦侯心脏依旧砰砰砰直跳,他听车门外传来守门官的声音,“赵大人,已经安排妥当了。”

    赵谦侯方扯了扯衣袖,爬下了马车,对那守门官说:“杜小旗,你且放心,待本大人回了梁都,必不会忘了小旗今日相助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