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有个自己的家啊。”他轻声道。
徐久说的没头没脑,六号却完全能够理解母体的忧虑。
诚然,他们在人类的聚集地有间落脚点,一个巢穴,可这个巢穴却如此贫瘠、冰冷,浑如一片饿死动物的胃袋,更不用说此处潜在的诸多危险了。
这儿简直就像公共开放的原始森林,门锁形同虚设,谁都能在里头进进出出,根本不必获得主人的许可。
按照六号的标准,这里缺少丰富的猎物贮藏,不见浓稠血肉与嶙峋骨骼铺成的四壁,地面更没有涂满温暖厚实的粘液——唉,在巢穴的中心,本来还应堆出一张柔腻的胶质肉床,床脚以死去的珊瑚与砗磲支撑,长满钴蓝与晶紫的剧毒裙边,即便没有风吹过,它们亦能像海藻一般曼妙地飘摇……
六号曾经拥有过这样完美的巢穴。
温暖,潮湿,粘连。在高山与大海的交界处,它钻空一整面悬崖,让那里变作血水横流的溶洞,连边缘都溢出厚重浓稠的生物被膜。它精心挑选,悉心布置,满意地在那里度过了近乎无尽的岁月。
如果能让母体也居住进去就好了。
一股奇怪的渴望油然而生,六号如此希冀地想。
他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为了寡淡的食物奔波劳累,更不用忍受其他同族的排挤和欺凌——他们都会成为我的养分,成为他的养分,事情必须得是这样发展。还有这里的温度,总叫人类脆弱的表皮难以适应。
这都是不好的因素,很不好。
“算啦,”徐久自嘲地一笑,“现在说这些都还早……不如想想明天吃什么来得实际。”
盯着躺在自己怀里,正来回缠绕着口腕,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的六号,一股突如其来的喜爱之情在徐久心里洋溢。他忍不住低下头,亲一下水母软乎乎,冰冰凉的伞盖。
感觉真不错,再亲一下……
嗯嗯,再亲一下……
唉摊牌了,不装了,我亲亲亲亲!
就像养宠人看见自家的猫猫头和狗狗头就会夹着嗓子说话,想一个劲儿地凑过去狂亲猛亲一样,徐久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个天赋技能。刚开始,六号还以为徐久终于图穷匕见,觉醒了它这个种族的优良传统,打算把自己当成食物。徐久贴上去的时候,凝聚着毒素的触角也已经绕到了人的后颈。
接着,六号才迟钝地意识到,人类只是单纯地满足于类似的肢体接触,并且将“亲吻”的行为当成一种表达宠爱的方式罢了……好吧,不得不说,这种行为还挺极限的,很符合人类喜欢玩火,热衷于追逐危险的天性。
六号被人亲得脑袋扁扁,浑身发痒,想挠挠,又找不到瘙痒的源头在哪里。它一动不动地缠在人的脖颈上,静静地思索。
说到食物,其实它最优的选择,是趁着母体对自己毫无防备,现在就将剧毒注入他的身体,然后一点不剩地消化掉他。利用母体的血肉养分,它可以生长得更大、更快,将来在面对其他凶残的同构体时,也不至于完全落入下风。
实际上,这也符合母体与它达成的那个奇怪交易的要求,于情于理,六号都应当这样做。
可是,可是。
“你差点吓死我你知不知道!”
“不要跑出去啊,那样我就不能保护你了。”
“我去打猎啦!你在家要好好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