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辉只是陪我喝酒没有问我为什么,因为他也有道听途说,也知道关于我跟丽丽的事情。我在他眼里就仿佛他在我眼里,都是被女人抛弃过的男人。酒总有喝完的时候,人总有喝醉的时候,我们喝完了两瓶三斤的老酒。只见易辉摸了摸嘴,大声地说道,“这娘们儿,酒酿的真是味。”说完站了起来,跑到店台结账去了。
易辉的苦他知道,辉嫂的苦他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苦,可是有的苦能受有的苦不能受。辉嫂的苦不算什么苦,本来是可以苦中带甜的,但她没有,她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屈服,选择了抛弃。他们至今没有离婚,也至今没有在一起同床过。孩子跟辉嫂住在县城,易辉一个人整天住在学校破旧的宿舍里。他的宿舍很昏暗,很潮湿,只有几张破烂的床,他睡一张,还有一张是另外一个老师的,其他的床上摆满了拉七八糟的东西,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加上易辉的鞋脚产生的气味足以熏死屋里面的蛐蛐。他每天喝酒到深夜,每天夜里都噩梦连连,有时候三四点起来上厕所,那咳嗽声响遍整个一楼,我好几次被他的咳嗽声震醒。听到他的咳嗽声,我的心寒啊!
通往市里跟县城的快速通道很快就修好了,我们也跟预想的一样占了光,王长岭那小子如愿当上了后勤主任,整天见到我比见了亲爹还亲,跟老王现在是打得火热。这个老小子现在是学校领导班子人了,必须跟我们一起去招生,他当然乐意,要是不让他去他才不乐意呢!八月份我们在四周的乡镇,以及县城市里周边的县城,所有我能去的地方都去了,根据初步估计能招收一千二百个学生,加上原来的生源,现在的规模可达到两千多人。三十几个班呢,这数字吓了我一跳,也吓了老王一跳,更吓了王长岭一跳。我们俩是吃惊,他是惊喜,他一定在琢磨着这么多学生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王老弟你就别琢磨了,做事悠着点,不然官没了不说,这编制也没了,什么就真的都没了。”老王毕竟善解人意,对这样的形色漏于外的人更是了如指掌,笑眯眯地看着王长岭那老鼠一样的眼睛说道。
“放心,我不会给你们俩丢脸的,一定会干的比之前的都好,放心吧!”原来他也会拍马屁,是啊,只要是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都会在必要的时候,适当或者不当的时候拍拍马屁。
我看着学校的规模,看着手舞足蹈的老王,看着欣喜若狂的老师,我的心也激情四射,也热情洋溢,也春风荡漾了。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这是识大体的上级领导努力的结果。我们召开了全校老师大会,特意为此事庆祝了一下。我向他们传达了下一步的计划——把学生的成绩搞上去,原本三十分让他考四十五十,原本六十让他们考七十八十,只要进步就行,不在乎进步的分数。我们制定了奖励方案,老师们的干劲被破天荒地提了起来,那热火朝天的劲就好比大跃进时人们的激情,但我想这激情的燃烧不会烧晕我们的老师,也不会烧晕我们的干部,因为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这只是刚刚起步。
学生是多了,但老师不够啊。我们校领导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要到教育局要十几个老师来。教育局说没人去,但可以给我们招聘新老师,年轻的老师。很快,十几个通过组织考试合格的老师来到了边关,来到了我们的学校。其中有一个老师,是个男的,叫段洪臣,我印象深刻啊,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因为他的名字——“断红尘”,这不就是割断一切红尘之事吗?这名字起的太超脱了,太勇敢了。倘若是谈对象的时候人家女生一问名字,他如此一说一般都会把人家吓跑的。断红尘,断了红尘还找什么媳妇。
他也是教物理的,跟我叶三国一组,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流比较多。我比他大四岁,但交流起来似乎没有因为四岁而有些障碍,一是因为他的成熟二是因为我故意装的幼稚。
他刚刚大学毕业,但是也刚刚失恋。失恋的痛苦让他忘记了自己是个来自城市的孩子,失恋的痛苦让他想远离那个他曾经混迹了四年的大学四年的城市,失恋让他选择了边关,失恋让他遇见了我。他遇见了我是他的荣幸,因为我会把他的事迹写成书,写在边关教师记里面。几十年之后,数百年之后,他,他的孩子,他的孙子,会因为这本书了解到他自己,孩子的爸爸,孙子的爷爷。我没有跟他提过写书的事情,因为我知道,我一提他说话就会有所保留,那么真正精彩的东西我们就看不见了。
他虽然是新来的老师,但课上的很有味,很受学生们喜欢。也许学生们是喜欢他那不拘一格的方法,也许是喜欢他那酷酷的造型,也许是喜欢他的经历,也许是喜欢他的幽默,也许是喜欢他失恋了。他没有因为失恋而耽误一点工作,相反,他的工作很卖力,这无疑让我欢喜,无疑在我最需要这样的一个带头人的时候给我带来了曙光。新人有新人的激情,就好比几年前的我,能够给大家带来新鲜血液,能够以一种澎湃的心激起大家的热情。我夸了他,老王也夸了他,其他的老师都在夸他。
他有难处,谁都有难处,他的难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去说,也不会说。每天晚上他像原先的我一样孤独的呆在宿舍里,在宿舍看书练字。最最最痛苦的是夜深之时,那时候他仿佛不是他,他是一头恶魔。他的脑子里处处想着女人,想着各种各样的女人。他下面的反应让他不断地联想,他对自己动起了粗,他用自己的手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他躺下了,他睡着了,但是睡的并不安静,他的脑子已经因为那一下的兴奋而失眠。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原以为这样之后能够安心的睡去,没想到这样之后还是睡不着,而且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内心的惭愧与悔恨,他失眠到了早上。
凌乱的没有一点色泽的头发,带着血丝含着泪花的眼睛,此时正好像我们说明他昨晚的失眠。他看了看水泥地上昨晚自己的那一下液体,他愣住了,液体打湿了带着灰尘的地面,像铁一样的颜色深深地黏在地上。为了防止别的老师看见他急忙穿好了衣服,用脚使劲地来回逆,最后依然有点残留的痕迹,他从卫生间端来了半盆水,泼到了上面。水漫过了它,沿着高低不平的地散开了,流向了门口,流向了床底。
他没有心思想这些,因为今天还有课。他那一丝丝的悔恨因为上课铃的一响烟消云散,他悔不该同意女朋友的分手,悔不该赌气来到边关。生活的困难他可以忍,条件的艰苦他能够受,但生理的问题他解决不了。青春期的冲动让他痛恨自己,让他每天折磨着自己。
那一天是周二,他没有课,一个人呆在宿舍无聊的要命。他躺在床上琢磨着,这边关有没有娱乐场所,有的话也不能去啊,万一碰到老师或者学生那颜面何在。他也知道嫖娼要走远远的,他坐上了去县城的公交车。那是他第一次坐公交车去县城,他老实地呆在倒数第二排的座子上。那破烂的汽车轰鸣着,崎岖的小路颠簸着,他想到了钱钟书在写《围城》之前也这么坐过车,他笑了,他感觉这样的生活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汽车就这么一路颠簸着,时间不是很快,他差点在车上睡着了,看着那些睡着的大叔大妈,看着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他感受到改革开放带来的不公平,感受到国家还需要进一步的发展。他在终点站下车了,他抬头望望了,县城跟边关的差距不是很大,但有很多写满着洗浴,按摩的店面。他兴奋了,他知道那里面有他要找的东西。他疾奔,没有打的,沿着字的方向不管有路没路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