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清晨,天还是灰蒙蒙一片,我就早早地起来了,揉着惺忪的眼睛,到楼前打水时,整个水台都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碴。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头顶上的银杏树杈上,只有几只不畏严寒的小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吵闹着。/p
“整天真是太冷了。”筒摇车间的吕大姐端着一大盆衣服,从一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p
“吕大姐早。”我抬起头来,打了声招呼。/p
“我今天是早班,这一家人换下的衣服,得赶紧地洗出来。”吕大姐嘴里呵着热气,笑盈盈地说道。/p
“大姐,这水太凉了,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烧壶热水吧。”我刚才准备漱口时,一口冷水差点把我的牙冻了下来。/p
“小吴师傅,真是太谢谢你啦。前几年我们来住的时候,那个管理员老曹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问,还动不动刁难一下。”吕大姐搓着双手,感叹地说道。/p
等我烧好了一壶水,给吕大姐提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亮了。上早班的人都起来了,大家抱怨着寒冷,相互道着早安,手忙脚乱地洗漱着。我一趟趟地给大伙送着热水,得到了一片赞扬声。/p
眼看着就要到上班的时间了,吕大姐端着一碗热粥,拿着两个烤得焦黄的馒头,还有一只圆滚滚的咸鸭蛋,送到了后院的配电间。/p
“小吴,你为我们忙了一个早上,快抓紧吃点东西吧。”吕大姐热情地把饭菜递给了我。/p
“大姐,谢谢你啦。”我激动地说到。/p
太阳升起来了,毫无热力地挂在东边的天空上,我随着上班的人流走进车间,一股湿润的暖气扑面而来,听到熟悉的机器声,我竟有了一种赶紧工作的冲动。/p
夏班长还是安排我和刘师傅一班,半年多时间里,我们师徒已经相当默契了。夜班的同事走后,我跟着刘师傅开始例行巡视,在大车间里看到许班长正指挥着保班,准备拆卸一台昨晚停了的细纱机。/p
“小吴,回来啦?”许班长吸着朝天的鼻孔,热情地走了过来。/p
“回来好几天了。”我停下脚步,与他握了下手。/p
“哎——崔书记前几天还问过你呢?”许长久把我拉了过去,凑到了我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p
“你说崔……他问过我?”我一时有些惊诧,怀疑地望着许班长,“他不是有问题,被撤职了吗?”/p
“他有什么问题?就是有些人想整他。”许长久瞪着一双凸出的红眼球,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不过,崔书记可不是好惹的?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现在虽然有点背时,不过好歹算是挺过来了,指不定那天就能回来啦。”/p
“他回不回来,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翻腾着,嘴上却嘟哝了一句,抬脚准备离开。/p
许班长有点急了,一把拉住了我:“怎么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关系,你能当电工,你能去市里学习?你小子可别忘恩负义啊。”/p
许长久的话让我不爽,但又无法辩驳,我虽然想努力摆脱崔老扒的影子,但总与这个龌龊的灵魂纠缠不清。就在我沉吟的时候,许长久又开了腔:“你别以为这个姓侯的来纱厂是什么好事情,他的本事比老崔差多了,指不定俺们大伙都得跟着他倒霉。”/p
刘师傅在前面喊我了,我赶紧拔脚追了过去。回到了值班的配电室,我放下工具,倒了一杯开水,端到了刘师傅的脸前:“刘师傅,我们这个新来的侯厂长,为人到底怎么样?”/p
因为刘师傅爱人在化肥厂工作,他的家就住在化肥厂里面,所以对这个厂长老侯应该有所了解。刘师傅听了我的话有点愕然,抬起头来望着我问道:“你没有什么事得罪老侯吧?”/p
“没有啊,怎么啦?”我看到刘师傅担忧的表情,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p
听了我的回答,刘师傅的神色才缓了下来:“怎么说呢?老侯这个人啊,就和他的姓一样,精得像个猴子,喜欢赚便宜,不能吃一点亏,而且报复性特强,谁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他准会想一个歪点子,狠狠坑你一下。”/p
刘师傅平时为人宽厚,从不在背后搬弄是非,现在他的这番话,让我感到十分震惊,想着回来报到那天,在办公室与老侯不期而遇,后背有点冷嗖嗖的:“他报复……会怎样报复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