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睁开眼时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溅在他脸上,感官后知后觉告诉他这是血,温热的、有点铁锈甜腥味的人类血液。

    在他面前,一个人正被另一个人——或者说某种生物更为确切,因为腐烂的脸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生人所拥有——总之,有个人的脖子被一个生物撕咬开了。

    柳清的身体下意识反应过来,拿着手里的东西挥了过去。

    ——啊,是一根木棒。

    他的意识好像始终比身体慢一步,在挥舞着手里的木棒把眼前两个人的脑袋都砸成烂西瓜样子后,他才有时间思考自己在哪里以及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和林牧羽刚刚结束庄园的副本,正在商量去哪里吃小蛋糕,游戏系统却突然广播报错,所有人都被迫马上进入了下一个副本,他只来得及抓住林牧羽的手……

    还有眼前,这是……

    尽管他的人生在进入游戏之前一直很贫瘠,不代表他对一些流行的文化或者娱乐一无所知,他毕竟幻想过能和同学成为好朋友,需要了解他们的世界来打开话题。

    所以,柳清自然而然想到了“丧尸”。

    他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竞技场、斗兽场一类的地方,圆形的空旷平地挤满了丧尸和正在与之搏斗的人类,周围还有观众席,零零散散坐着些人。

    在柳清思考与观察的空档,又有丧尸盯上了他。柳清一边抵挡,一边向人多的地方撤退。他的体力是有限的,加入大部队比较好,这些丧尸的行动速度参差不齐,单打独斗也不能兼顾四面八方。

    很快,他就汇入了十几个青少年组成的小团体,这个团体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他们背靠围墙,柳清被分配守住一个方向,看上去颇像小领队的家伙叮嘱撑不住了就后撤,接着就继续帮忙跟新过来的成员沟通。

    场面一时间稳定下来,虽然不断有丧尸扑过来,好歹是守住了,不用一个人腹背受敌。

    然而,从团队靠墙一侧的后方传来的惨叫让不少人心神动摇,柳清抽空瞥了一眼,一个人咬住了另一个人。看来是被咬了之后还要过来,结果在人堆里变异了。

    他被后面吵吵嚷嚷的动静弄得心烦,跟旁边人说了句“我过去看看”,就快步上前,温和地叫其他人让一让,走到了还在挣扎的受害者身旁,尸变的人还压着他撕扯他的肩膀。

    柳清比划两下,用木棒狠狠敲上丧尸的后脑勺,听到有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这还没完,他接着砸了第二下、第三下——直到丧尸脑浆迸裂,一动不动。直到他的木棒从中间断开,再也不能使用。

    处理完丧尸,他看着躺在地上涕泪横流的青年,按理来说,他被咬了之后不久也会发生尸变,但至少他现在还算是人类。所以,柳清没有对他动手,只是让有绳子的人把他绑了起来,建议看到他尸变以后就动手,免得危害其他人。

    从精疲力竭的人那里拿了根铁棍,柳清又回到前方。不同于在后面畏畏缩缩的家伙,他现在只觉得兴奋。

    但这股兴奋令他几欲作呕,挥舞铁棍的肌肉动作能消解这份恶心,让高涨的情绪有个宣泄口。

    他从来没有比此时更接近他的生父——一个会向比自身更弱小的人毫无保留倾泻暴力的人渣。

    柳清回想起那个男人挥动啤酒瓶、晾衣架、扫把或者掉落的木凳子腿的场面,什么都可以是他施暴的媒介,没东西用了就用拳头打,用手扇,用脚踹。除了脸因为他的需要而保持完好以外,其他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疤印。

    只不过这一切到游戏里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柳清打破不知道第几个丧尸的脑袋,砸折不知道第几双腿,他神情沉郁,呼吸急促,衣服上沾满黑红的血。

    他幻想此时此刻脑袋裂开的是那个男人——自己的父亲,却又知道放在现实里,自己断然没有勇气没有力量直面他,能做出的也就只有在他喝酒睡着以后用家里的刀把人杀了、自己再自杀这种简单直白的行为。

    如果不是被拉入这场游戏,他应该已经在前往男人卧室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