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却也不全是。”
曲默失笑,他摇了摇头,兀自叹了一句:“报应不爽,果然我不该起杀心……”
末了,曲默说道:“中营我是一定要去的,你既是吴教头手下的人奉了他的命令,便在此处候着吧,如若我明日午时我还不曾出营……”他本想说如果明日午时他还不回来,便叫齐穆去找曲鉴卿救自己,但转念一想曲鉴卿现下估计正在气头上,心里指不定想着怎么鞭笞他呢,八成会叫他自作自受。
于是他改口道:“那时,你便去渭城寻一个叫邱绪的人,就说我快死了,喊他快些带兵来救人。”
两害相权之下,齐穆点点头,郑重道:“是。”
曲默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浅笑着说道:“多谢小兄弟。”
闻言,齐穆却一改方才那副稳重的模样,连连摆手:“卫长言重了……”脸臊地通红,倒是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憨厚。
曲默第二日一早便出行,结了工钱打发马夫卸了车厢,他骑马只身前往中营。
出乎意外的,像是知道他会来似的,守着营门的士兵瞧见他一言不发便放行了。他策马前往吴仲辽的住处,一路上巡回的士兵都对他视若无睹。
曲默心里觉得十分怪异,便随手抓了一个兵想问话,谁知还不等他开口,那个兵便道:“将军在住处候着呢,卫长您只管去便是。”
谁知到了地方才知道那一厅堂坐满了人,都是东南西北中五营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而主位上坐的自然是驻北军主将戚玄。
北疆三年以来,曲默都是在旁人的言辞之中听到戚玄这个人,“建常将军”的名号响彻整个北疆,而曲默今日才得以一见其人——他面容与戚卓面容有七分相似,都是浓眉深目,是北疆人特有的长相。然而较之戚卓,戚玄的面颊却瘦削,面容也透着病色。
曲默面容上也带着苍白,但那是短时间受重创,一时间调养不过来而促就的弱症,总归身子底还是好的。而戚玄那副面容却是蜡黄里带着青黑,像病了数年熬干了气血似的,全然没有曲默心中所想的驻北大将军那般的英明神武、威风凛凛。
这个阵仗委实将曲默吓了一跳,他不明就里,也便单膝跪在地上,抱拳行礼道:“属下曲默参见将军。”
戚玄闻言,朝那一屋子的大小军官道:“今日诸事议毕,各位且先回营去吧。”
众人齐声应道:“末将告辞。”
待满屋子的人都走干净了,空荡荡的厅堂只剩曲默与戚玄二人时,戚玄随手指了个位子叫曲默坐下。
只见戚玄这才握拳在唇畔,重重咳了数声,那声响极为吓人,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而后他拿起桌上一只帕子,吐了口中带血的痰水。
“昨日大半夜里,邱绪火急火燎到了北营,将我从病床上薅了起来,说是你父亲有口信传给我,你猜你父亲说的什么?”
曲默摇头:“不知。”
戚玄轻笑了一声,打趣道:“他问我的伤还能不能养好,如若养不好便叫旁人来坐我的位子。后来我获悉你只身前往中营的消息,才得知你父亲言下之意——若是你回不去,那我这个驻北大将军也不要当了。我想着横竖大夫说我还有好几年活头,怎能说不当就不当了……”
他的嗓音沉沉的,带着些许沙哑,中间还掺杂着咳嗽,绝对谈不上好听,但却不知为何叫人听了便心生暖意。
曲默道:“我不大听父亲的话,叫将军见笑了。”
戚玄朗声道:“不打紧,年轻人么,总想着跟长辈们拧着来,我也是打少时过来的,自然清楚。”
曲默原以为到中营来会遇见戚卓,他本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心思来了,不料却撞见了戚玄,而听戚玄的语气,也不像是跟戚卓兄弟阋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