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鉴卿端坐于主位上,神色漠然,只道:“不过凑巧罢了,竟也能引得咬文嚼字的好事者多番揣测。邹大人未免太闲了,充州水患治好了?”
邹岳一拱手,只道:“下官所辖之处地广人稀,易于管理。自是不比丞相大人政务繁忙,日理万机。”
邹岳将将言毕,燕贞便接过话头,打圆场道:“今日相府千金的及笄礼宴请众宾,诸位只管吃酒,聊聊小辈就算了,政事……还是莫谈了。”
谈及仁亲王,座下小官们窃窃私语:“仁亲王倒摆出这样一副和事佬的做派,也不知这话头儿是谁先挑起来的!”
此言一出,即刻便有人附和:“他在亓蓝待了十年,怕是早忘了自己是何许人也了!这次回大燕,许是得了亓蓝什么人的指示,要搅得咱们大燕朝堂一锅乱也未可知!”
“可不就这么说呢!听说这仁亲王在亓蓝的时候便疯疯癫癫的,怕是心智已失!”
“要我说,是曲家一家独大,曲相把持朝政的时候太长了!”
“你们这乱嚼舌根的人才是那害群之马!”
一时间,席上众宾议论纷纷,嗡嗡的声响好似一群蜂子呼扇翅膀似的。
曲鉴卿端起案上浓茶小啜一口,小官们的闲言碎语他也都听在耳朵里,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像是世间再没有什么事能打动他的了。
席间歌舞升平,一厅官僚心思各异。
邹岳像是今日定要生些什么事端来,见曲鉴卿不为所动,便仰头灌了几盅酒,又道:“几年前李太傅为太子殿下择选伴读,下官记着曲相家的小公子也在列吧?怎么离京两年,也不见他再到国子监去了呢?”
曲鉴卿不疾不徐,倒是四两拨千斤:“不若邹大人教子有方,四年前令郎被国子监劝退一事本相还记忆犹新。”
满座哗然。
但这可是邹岳自取其辱,也怪不得曲鉴卿当众不给他面子。
燕贞刚要开口圆场,便听得曲鉴卿道:“王爷的终身大事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
曲鉴卿意思:仁亲王这个连家室都没有的人,就别跟着瞎掺和“育子之道”了。
燕贞讪讪笑了一声,朝曲鉴卿道:“本王跟你拌嘴从来没赢过。”
他倒也是坦荡。
曲鉴卿闻言,只抬眼扫了燕贞一眼,而后朝座下一众人道:“本相乏了,诸位慢用。”
长袖一挥,便离了席。
这边邹岳颜面尽失,正想着怎么扳回来一城呢,谁料曲鉴卿事了拂衣去,压根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他也只能气得磨牙,毕竟这是人家的府邸,容不得他纠缠不清。
左偏厅倒是没有因为邹翰书那茬儿而冷场,嬉笑打闹一如既往。大约少年人就这点好,没有朝廷里官老爷的勾心斗角,亦无从商者的尔虞我诈。想去同谁交好,去便是,哪有那些子弯弯道道的。
曲默这样一个众星捧月的人物,却没有寻常纨绔那般难伺候,虽有时难免乖戾,但多数时候还是豪爽、好相与的。
且他连邹翰书那样的人都能得他一个好脸色,其他人自不必说。况且这些人巴结曲默还来不及,又怎会故意挑他的错,自讨没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