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探向青峦阁，此时他恨不得号召所有人将君复一网打尽，可是这道灵层依靠着无衣和两道结界抵抗着，他只要有一瞬间的倏忽，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不堪设想。
血道此时抵在结界之外，而灵层之外四面八方漂浮来源源不断的尸体。他们布满了整个天空，密集得甚至将天光给挡住。尸体留下来的血汇聚在血道之中，只要季长柯立在这里的结界一被破开，血道连接无间地狱，前世的一切便会重蹈覆辙。
沈青临沉着脸抚着手里的琴弦，那血道在他的攻击之下，竟后退了不少，不再冲击着季长柯结界之上的缝隙。见状季长柯将结界的缝隙用灵力补上，站在身后的几个修士指着血道说：“往后退了！往后退了！”
“有用！真的有用！！”
“快，快撑住——”
周遭全是热闹的欢喜，只有季长柯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着沈青临肃立着的背影，虽是像之前那般挺直，却有几分虚弱。他一边维持着结界，一边大声道：“师弟，挺不挺得住？”
他的担心并没有出错，刚刚那一击花了沈青临大半的灵力，他指尖拂动，琴音有些微紊乱。无衣琴的金光四照，琴声犹如龙鸣啸叫，强大的灵流抵在血道之前。
血道往后连连击退，一寸、两寸、三寸......
曙光似乎在这瞬间降临，站在炼武大殿的修士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不断退远的末日。
就在众人皆是欢喜手舞足蹈的时候，只听见天际之上铮地一声，还未来得及回头看，那原本退出六寸之远的血道在空中停止了移动。
万籁俱静。
“轰——”
巨大的震颤犹如山崩地裂，血道突然又重新抵在结界之上，堪堪将季长柯刚恢复好的结界撞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沈青临脸色苍白的执着无衣，琴弦已断，他沾了血迹的十指无力的弹奏着最后几道琴音，却已无回寰的余地。
光圈随着血道的激进往里缩得更快，灵层之内的谢熠驻守在最后一道防线上，光圈越来越缩紧，楚敬门的范围已经容不下太多人，平民百姓们无处可去，只好人挤着人。
光圈延至在众人的脚前，谢熠孤注一掷般抵在最边缘。此时站在最外围的人见状眉头皱起，猛力一推，将站在自己前面的几个村民全部推了出去。那几人毫无防备地站出圈外，回过头的眼神是惊悚和难以置信。
谢熠双目圆瞠，还没来得及救人，就看见那被推出的那几个村民浑身泛起裂纹，双手捏颈似是窒息而死。他们的尸体以极快的速度漂浮起来，体内的鲜血连成一道线，朝着血道飘去。
“你！！”谢熠手中还控制着结界，只好朝着那推人的村民瞪去。
而后者虽是被他的目光吓得一跳，一身良绸金缎，但却是没有畏惧地回望过去，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鬼圈已经快要照在他们身上了，再说他们只不过是插秧放牛的几个贱民，自然要为我们腾位置！”
“人无高低贵贱！”谢熠气急的时候，也不会像旁人一般口不择言，他对着那人说道：“你擅自做下的决定，旁人也不会苟同！”
说完，谢熠立刻看向身后的众人，回应他的却是鸦雀无声。他身后站着几个与那推人男子一般穿着的人，看上去像是皇亲贵族，闻言纷纷皱起眉头。他们心中并不认可那人所说的话，但却是十分一致地低下头。
死了几个人，圈内果然宽松了几分，不用再人挤着人。谢熠又回过头，侧到另一边看着身后的那一群人，他们皆是沉默不言，人性经不起考验，尤其是在生死面前。
谢熠沉着脸，不再言语。周围几个修士脸色苍白，灵流减弱，只有谢熠还死死地挺在最前沿。结界的边缘此时化成一片又一片破碎的金光，光圈愈发往里收紧，结界之内人挤着人，即使是这样也空不出多余的位置。
而另一边，沈青临嘴角泛出血迹，双手被鲜血裹挟着弹奏无衣。炼武大殿上到处都是声音，是对死亡的惧怕，是对人性的失望与感慨。季长柯看着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结界，往日里风流潇洒的双眼泛起几分沧桑。
他虽是没有说话，但季长柯身后的人都明白了此时的状况。
尘世覆灭，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