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翻滚的兴奋在四肢百骸流遍,阮瑛的双眼在暗黄的烛光下沾惹出疯狂的血色,压抑的凶性咆哮而出。
他自幼苦学诗书,无数个日夜里,他与许许多多企图通过科考改变命运的学子一样,独坐窗下,与静夜孤灯相伴。
父亲告诉他,银子是个好东西,却也是最肮脏的东西,纵使有万贯家财,他们依然是身份低下的商籍,见了当官的要下跪磕头,为这些人所不齿。
他们费尽心思与官员勾结在一起,可他们终究与拥有权力的官员不是一路人,当官的也从未把他们当成盟友,今天可以与他们称兄道弟,明天也可以用无上权力让他们家破人亡。
这就是商人的命运,除了银子,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有。
权力,地位,万人景仰,青史留名,才是世间最华丽的珍宝。
父亲蹉跎了十几年也没有完成这桩心愿,于是这些话就反反复复地灌入他的脑中,小小的孩子还不能思考太多事,却已在每日的耳提面命中记住了父亲的话。
他付出了旁人无法想象的心血与辛苦,十四岁中秀才,意气风发,只待一朝中举。
一次没中,无妨,一次就中的是少数,再来一次。
两次没中,还可以再来一次,说不定就中了。
三次没中,父亲没有明说,只是告诉他,要是还想考,家里的生意先给弟弟照看。
他是阮家嫡子,身边人对他从来只有褒扬,就连官家子弟也要巴结他,他虽为商人之子,但从来没有妄自菲薄,自惭形秽,他自认是天之骄子,来日定为一代名臣。
可是他败了,那些褒扬一年比一年少,最支持他的父亲也失去了耐性。
他只能当一个身份低下的商人,一颗给官员们稳固地位的棋子。
俗世有时候就像一场笑话,可笑地告诉他科考失败不算什么。
他有隐疾,他不能有孩子。
什么天之骄子,原来他什么也不是。
父亲明里暗里的疏离,妻子掩饰不住的抱怨,亲朋问及子嗣时的探究与猜测,似乎每个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耳边听到的都是嘲讽与鄙夷。
他要疯了。
谁来救救他?
血腥,酷刑,伤痕累累的躯体,阴暗腐臭的囚室,他只能在这里寻求最后一丝慰藉与快感,仿佛自己是一个主宰者,拥有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力。
很多时候,他在想,其实他也只是一个烂在这里的囚徒。
他生而为人的良知已经坏死腐烂,披着华服假笑,做一具行尸走肉。
刑架上的小孩已昏了过去,但还有一点微弱的鼻息,这最后一口气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阮瑛不喜欢直接把人玩死,所以会拿捏着分寸,他更喜欢看人半死不活的样子,苟延残喘,绝望地死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