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带了。”我拉开出租车后排的车门。

    “希希,我还是送你去吧。”我爸还是不放心。

    “老爸,你快点进去吧,再哆嗦,司机大叔都要走了。”我把我爸往小区里推。

    “那你考试千万别紧张啊。”我爸还不忘嘱咐我。

    “知道啦,知道啦,你再说,我真的紧张了。”

    我爸这才闭了嘴,朝我挥了挥手,让我赶紧走。

    坐上出租的时候,我长出了一口气。

    平时里总是损我的妈妈,平时里不怎么多话的爸爸,统统都不再是平常的样子。这场对所有高考生而言异常重要的考试,也是父母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因为我们,就是他们的人生和信仰啊。他们表现出的如同孩子般的局促和不安,扣在心里,化成了车窗外连绵不绝的雨,潮湿成了一片。

    “小姑娘,今天高考啊。”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我。

    我点头。

    “我儿子去年高考的。”大叔喃喃地说,“好好考,考完就解放了。”

    我朝他投去一个微笑,把车窗打开一条缝,有雨点混合着不太闷热的风轻轻打在我的额头上。

    街道上安静的出奇,这好像是每年高考都可以遇见的常态,就连路上偶然路过的陌生行人,都表现得小心翼翼。没有人大声喧哗,没有人肇事吵架,没有车子刺耳鸣笛,仿佛这个小小的城市,从来都没有喧闹过。

    下了车,离进考场还有10分钟,远远地就看见灯泡赵站在学校门口送考。他给每个他的目光所能触及到的孩子送去矿泉水和巧克力。虽然打着伞,衣服还是湿了大半,他却全不在意。

    “张希希,考试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可以了。”灯泡赵走到我面前,把水和巧克力塞进我手里。

    我点点头,“谢谢,赵老师。”

    这声“谢谢”,气运丹田、发自肺腑,比其他任何一次的谢谢,都要来得谨慎和珍重。他拍了拍我的肩,又走向下一个同学。

    高考的三天,这座城市,给了我们足够大的包容。直到6月9日的中午,所有的一切又恢复到了三天前的样子。城市依旧车水马龙,我们依旧嘻嘻哈哈。

    我刚走到学校门口,就听到丁一叫我。

    “希希!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你呢?”

    “也还行。”丁一的眼镜又从鼻梁上稍稍往下滑了点,我伸手去帮她推眼镜,她朝我笑了笑,“明天去学校拿完答案和毕业照之后,班长说要聚餐来着。”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散伙饭?突然之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惆怅来。

    小学毕业的时候还太小,没明白分别到底意味着什么。初中毕业那会儿,正赶上北京举办奥运会,大家在饭馆里没心没肺地看火炬传递,一点伤感的气氛都没有。而现在,这种即将各奔东西的虚无感突然之间好像因为聚餐而变得真实和具象起来。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真实感,如同这粘腻、潮湿的空气般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