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城头一文一武两位圣人此刻也在看着头顶那片云海中正在发生的战事。
武庙圣人谢楼看着那个虽重伤垂死,却还在放狠话的少年人,有些喟叹般摇了摇头,道:“何至于此?”
文庙圣人钟淮安闻言笑了笑,“谢兄,你可是蹲在武庙里吃猪头肉的兵家圣人,怎么看起来还对这种一夫当关的事情有些不太满意?”
谢楼转过头看了眼身旁老友,没好气道:“老夫是兵家不错,可眼前这一出真是兵家所推崇的一夫当关?那把剑明明都已经守了大半边,再多守一隅难道就很难?何必非要让这少年人做这种事,不显多余?”
说着,这位武庙圣人再次抬头看了眼云头上那个少年人,轻轻摇头道:“强行造个‘壮烈’二字,可不是我兵家所求。”
钟淮安听着老友言辞之中的某些不认同之意,倒是并未选择强辩,反而是抬头看了眼天幕处那位正在与东海龙王交手的大剑仙,轻声念了一句,“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谢楼看了眼身旁老友,这一次倒是没有说话。
钟淮安笑了笑,有些揶揄般又说了一句,“人家当师父的自己写的诗,如今要拿来给徒弟用,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多余话可说的?‘一夫当关’四个字,你们兵家用的多是多了一些,可出处也不在你们啊。”
谢楼被老友这一句话给呛得有些难言,但还是一脸的不服气,道:“老夫是在跟你这混账掰扯出处的事情吗?要说出处,你们那位亚圣还说过‘君子不立危墙’呢,你这当读书人的,怎么就不知道听一听先圣教诲?”
钟淮安哈哈大笑,看着身旁突然就开始咬文嚼字的老友,乐道:“我以为你要说‘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呢,这不才是你们兵家修士该有的说法吗?”
谢圣人的话头再次被堵了个正着,一口气猛地噎在嗓子里,憋得他实在有些难受,一张脸更是憋得有些泛红起来。
钟淮安眼看着老家伙有暴跳如雷的架势,于是笑眯眯赶忙开始给他顺毛捋,“老谢你倒也不必如此,背书你是背不过老夫,可你打架不是比老夫厉害吗?咱们这就叫各擅所长,实不分谁高谁低。”
谢楼冷哼一声,“你这老东西读书是多,老子打嘴仗确实打不过你,但老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不明白吧?”
钟淮安笑着点了点头,但没有接话,只是转过头看向了远处那座东海龙宫,那位来自酆都的鬼侯墨千秋直到此刻依旧站在那处空阔海面上,既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也不曾显露任何的意图,只是静静看着云头上的局势,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钟淮安往龙宫的方向微微努了努下巴,轻声道:“堂堂的四海之主都要忍不住想抢那把魔尊剑身,可这位亲自把剑灵摩羯请回了酆都的军师祭酒,事到如今却一点要动手的意思都没有,你说这位鬼侯这是打的哪门子算盘?”
谢楼闻言也看了眼那位面容俊逸,雌雄难辨的墨大先生,几乎都不需要太多思考,直接道:“坐山观虎斗而已,东海和九洲之间无论谁胜谁负,对于他们鬼族而言都是稳赚不赔呗!”
“鬼族…”钟淮安轻声咀嚼了一番这两个字,突然摇头笑了笑。
“有问题?”谢楼看了眼老友的表情,有些莫名地问了一句。
钟淮安转头看了眼谢楼,莫名道:“你难道没听过一个传闻,说这位堂堂酆都鬼王麾下的第一谋主,其实不是鬼族?”
谢楼听着老友这样一句语气不明的言辞,好像也并不意外,只是无所谓般摆了摆手,道:“一个传言而已,做不做真谁知道?再说了,就算真如传言说他其实是魔族中人,那又能如何?自从当年人皇斩了魔尊之后,魔族还能成什么气候?如今就连最大的魔头都在人族,海外剩下的那点硬骨头遗民,在如今的天下大势中间还能起什么作用不成?”
这一句所谓的“最大的魔头”,当然就是指那位以前平安无事时,还常年呆在中土涿鹿州连门都不出一步,如今天下乱局四起,反而不知收敛避嫌,跟着那位武安君路春觉四处乱跑的魔道祖师爷了。
钟淮安此刻定定看着站在龙宫外的那个身影,语气平静,但出口的话怎么听都别有深意,“你我是这么想,想必那位酆都鬼王也这么想,可要是天下人全都这么想,那说不定哪一天还就真的有用喽。”
谢楼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钟淮安,“听起来你像是知道些什么老夫不知道的事情?”
钟淮安再次大笑,因为并未隔绝两人之间的对话,所以城头上还有一大堆守城戒备的其他修士,全都有些莫名看着这位突然就笑不停了的文庙圣人,不明所以。
这位文庙圣人只等笑够了之后,才终于摆了摆手,乐道:“那倒也没有,你我都是高阳城镇守,老夫知道什么,你谢圣人难道还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