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此刻突然就想起来在龙池洲自立门户的那位岳王,一位横空出世的兵家奇才,虽未进入武庙,但武功赫赫一时无两。
那个人的当年事,恰恰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所谓文教之畅行于燕云,不过是只在表而不在里的镜花水月而已。
儒门之于皇家,不过裱糊匠而已。
一声叹息过后,这位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读书人,竟已瞬间白头,面目苍苍,意态萧索。
文士回头看了眼那座社稷坛,轻声呢喃了一句,“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说罢,这个在燕云帝国呆了数千年,不为官不聚财,只在三尺书斋讲书的读书人,终于大笑了一声,泪流满面。
原路返回,出崇新门,一去不返。
石矶洲南,燕云帝国,从此再不见大儒叶道新。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
白毫渡船。
楚元宵缓缓退进船舱之中,身侧站着余人,两人面色都有些凝重,死死盯着那个登门做买卖的燕云帝国皇家子弟赵正纶。
手持一本书卷的皇家子弟笑意清浅,看着一门之隔满是戒备的二人,大概是觉得有些好笑,“两位何必如此?这白毫渡船如今已然升空南下,二位也不必再等谁来救你们,赵某其实也并无恶意,只要这笔买卖谈成,咱们就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而且我燕云帝国在石矶洲还略有几分薄面,保证诸位还是可以继续你们的远游路,畅行无阻。”
楚元宵看着这个成竹在胸的家伙,对于他的某些威胁言辞不置可否,只是有些好奇道:“我其实不太明白,燕云帝国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事后有人登门问安?”
先不说一艘升空飞行的仙家渡船,所谓护船罡气是不是真的能拦下某些人,即便是他们真的抢到了想要的东西,可燕云帝国堂堂三品的帝国基业总还在九洲之内,想跑是跑不掉的,如果真的有人事后算账,又待如何?
赵正纶叹了口气,“本来是不太想提起这些伤心事的,但没想到小仙师竟非要与人为难…”
他似是真的被勾到了伤心处,摇着头一脸哀伤,“实在不巧,赵某大概半年前犯了件事,纨绔子弟的通病而已,招来朝野群臣的弹劾攻讦,皇帝陛下为了给满朝臣工一个交代,就下旨免掉了赵某鸿胪寺卿一职,宗正寺竟也跟着落井下石,剥掉了赵某的宗室身份,所以严格来说,赵某如今已非燕云皇室中人,我与他们之间还有些反目成仇的旧怨。”
楚元宵闻言挑了挑眉,果然某些人行事,总会是如此的周到有理,让旁人想要指摘都不会有太好的由头。
当初的龙泉渡口也曾试图以类似的方式,想要在中土那座学宫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毕竟中土有很多规矩历来都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只是少年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方氏的事情才过去多久,眼前这就又窜出来一个…
俗话说兔子急了都是会咬人的,这些人难道真就不怕那座天下共主一个不高兴,也来玩一出还施彼身?人家确实是君子,可人家又不是傻子。
“不知道小仙师还有别的问题吗?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想,咱们多少还是有些时间的。”
赵正纶大概是很满意少年错愕的表情,所以又笑眯眯问了一句。
少年沉默了一瞬,“非要如此不可?为了一个都不能保证稳赢的谋算,就让自己生生沦落为孤魂野鬼也在所不惜?”
赵正纶往前走了两步,不请自入了少年的客舱房间,还低头看了眼手中那本一直未曾翻页的书籍,笑道:“也不知道小仙师读书读得怎么样了,我这书上有句话,叫‘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不知小仙师可曾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