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陈念柏擦完了崔瑀的身子,他瞧出这家伙精神不太正常,便压下了要嫌弃他管不住下体弄脏他衣服的冲动,毕竟是个可怜的病号,他报以微弱的人道主义关怀。
好在阿远不在屋内,不然多半会以为陈家小少爷和敌国“使者”中间存在什么奸情,以至于擦个身子都情难自抑,精洒当场。
他用仅剩的善心和耐心将脸比墙还白,抖得比鹌鹑还厉害的崔瑀抱回床塌,帮他穿上亵衣,深吸一口气,挂上微笑:“别往心里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饭啊。”犹豫了一下,想伸手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又想到他的反应,默默收回手。
陈念柏走得急,没注意他那自杀未遂的客人的手没有重新戴上铐锁。
崔瑀好不容易克制住心里翻腾的情绪,后知后觉到这一点。
那链子还悬垂在床柱上,他盯着,又想到方才陈小公子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阿远应该在屋外侯着,因而现在没人知道他又“自由”了。
他用手肘撑着迟缓地下了床,将脚蹬进鞋里。两天前让他得以自杀的老木桌已被经验丰富的工匠修补好,外表再看不出那脱落破败的木茬所在,他失望地继续搜寻,冷不丁看到了小厮放在小桌上用以裁剪绷带的剪刀。
出现得太过突然和出乎意料,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快步走去,只一提气就险些跪倒在地。失血的头晕目眩还没有消散,他稳住双腿,回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门,深吸一口气,拖着步子走过去。
手指依旧像一团烂布,没有力气握不住东西,他只得用双手掌骨夹住,仰起头,对准了脖颈。
滞了两秒,便决绝地猛抬双臂,然而尖刃在触及皮肉的同时他的身体猛地震颤一下,像是被一根铁棍狠狠甩在腰椎上,登时脱力,踉跄着撞翻桌子跌跪到地上。
怎么…怎么回事?
他错愕地趴在地上,方才突兀狠重的打击不像是错觉,可屋里分明是没人的。
他动了动身体,还是攒不起丁点力气,腰部一片沉钝麻痹的痛。
阿远听到动静跑进来,没搞清状况,嘟哝着怎么链子开了,刚要去扶,又回头请安:“少爷。”
崔瑀眼皮一跳,紧接着被去而复返的陈念柏抱起。
“……你、你做的?”崔瑀迟疑半晌,还是问了。
对方不置可否。
疲惫而麻木的男人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崩塌的边缘,几次呼吸后继续问:“怎么做到的?你给我下了药?什么时候?”他得不到回应,有些烦躁,想揪住对方领子质问,抬了抬手,意识到自己做不到。
难得的自杀机会又没了,可能以后也自杀不能了。
垂下的目光碰到青年还没换下的衣服,自厌羞愧下更加崩溃。
“你……”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但是失败了,话一出口情绪就失控地顺着陡坡飞速滑坠,“你吊着我这条烂命有什么意义吗?我没有利用价值、皇帝也不会再用我,你让我去死不行么?我是生是死没人在乎,也没人会让你担责,你是觉得太危险?还是看曾经的敌国指挥使被人操成了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表子太过好笑,你没看够??”
陈念柏的神情崔瑀看不到,但注意到他摆手让阿远先出去了。
“……觉得我让你丢人了是吗?”他嘴角勾起,扯出一个难堪的笑,“你他妈的把我扔在这里当个破摆件自生自灭,是不是看我像条狗一样对着你发情、对着你求操觉得有趣,是不是舍不得我这条会作揖的狗去死,是不是?”他声音嘶哑,歇斯底里地把心里的想法全全倾诉而出。这回他终于抬起头,看着陈念柏吃惊的神色,所有的一切终于被他亲手推下悬崖坠入谷底,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不过,他这番飞蛾扑火的质问若是说给旁人听,大抵还会收获些心疼和可怜的回应,可惜对方是陈念柏,他没有顺着崔瑀的话头继续下去,即便崔瑀已然崩溃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