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模糊,但水中的声音忽然嘈杂起来,黄泉踩水停下,转身查看,便见密集的长箭蜂拥而来。黄泉猛吸一口气,深深沉入水中,蜷缩身体,仰面朝上,用胳膊护住头部。所幸,那些人大概没想到要水中作战,只带了些木杆的箭矢,入水便少了大部分力量,再往下磕在盔甲上不痛不痒。
黄泉趁着一口气蹬水前游,十数丈后方才探头换气,却又听风声呼啸。而且明显近了很多。
“该死!”紧忙吸口气,再次沉入水中护住头部。这次的力量明显大了很多,甚至能将他的胳膊推开。黄泉闷哼一声,待最后一支箭矢划过,伸手拔出插入肩胛处的那支。目光一凝,转身向那些靠近的兵卫们游去。
兵卫们也下马前行,身体随着水波摇晃,还没见有尸体浮起来或冒出来唤起,心里不免有些没底。
卫督挥手,停止前进。他看向身前的水,里面因为这些人的踩踏而泛起泥尘,水顿时浑浊起来。多年作战的经验告诉他黄泉长时间入水必然别有用心,而且此人可不像会趁机逃窜之人。“刀。”他背起大弓,抽出腰间的制式长刀。兵卫们也小心翼翼地换了装备,等候命令。
波光粼粼的水面下突然闪过一点极亮的光。卫佐下意识一挡。
水生写阴流,居合术·泄光涧!神道御宇流,缚打·弹锷!岚涌眷心流,化风位·滞岚剑!
三招两刀,如疾风骤雨,第一刀拔刀急斩,坚硬锋利的雾切带起水幕,直接削断了他的刀,连碰撞声都没有。第二手缚打,左手追柄,强行弹锷转刃。第三刀用缚打化风位扭身,减弱强行变力对身体的压力,上步追斩,在他胸前留下见骨的伤口。
卫佐惊愕地扭头,看的却不是黄泉,而是才刚刚转过头的卫督。最终无力地松手,半截刀坠入水中,他也跟着倒下去,慢慢又浮上来。
黄泉丝毫不为所动,手下也不停歇,趁着卫佐尸体挡住身后人的同时反手握刀,从自己腰间划过,刺向卫督后背。
卫督毕竟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虽然震惊于黄泉的实力,但还不至于束手无措。转身的同时刀柄后扬,以柄镡去逼开雾切。雾切立刻被重新压入水中,卫督的长刀随即沿着刀脊切上来。
手上的力量顿时变得沉重浑浊起来,黄泉转身再次弹锷,改为正手握刀。在长刀斩来的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却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竹中雨行先前所让他感受的刀劲。雾切依然在水里搅动,不愿失去这突如其来的一丝感悟。
黄泉稍稍分神,略略迈步迎了上去,左手四指并拢拍在刀身上,压着它滑向刀镡,同时略微躬身,逼开长刀锋锐。再猛然用力拍在刀镡上,水生写阴流,后无刀取。只不过比筒锺的手法温润了很多,却更加避无可避。
剧烈的震颤从手上直逼脑海,震得卫督双手发痒。他咬牙后退,腾出一只手去拔胁差,欲要从盔甲缝隙间重伤黄泉。
黄泉却并不追击,静静站着,只右手握着雾切在水中微微搅动,似在等候卫督与兵士们的追击。
“铛!”身后追上来的兵卫长刀砍在他背上,却并没有砍破盔甲,只让黄泉朝前倒去,卫督的胁差适时瞄准他胸下的缝隙刺过来。
黄泉忽然狂笑抬头,雾切骤然上撩,果藏·返身切!刀锷如无物般划过卫督的手臂,连胁差一起断成几截落入水中,甚至刀身未至的胸腹之处都裂开创口。卫督怔怔发不出声,也摔在水里飘起来。
黄泉大笑着转身,那晚身在神之战场的梦随同此时的明悟一起涌上来,急迫地催促着。于是他上步扬刀,纵斩而下!无凭的火焰随着刀痕溅射,呼啸着吞噬眼前的生命,连水面都被斩开!
火焰瞬间烤干了长草并点燃,却又立刻被落下的水星淹灭。水面也霎时闭合,荡开或汹涌或细密的波涛与涟漪。雾切无力地拍在水面上沉下去,黄泉笑着喘息着,这一刀几乎抽干了他的力量。
尖锐的厉啸破空而至,箭簇弹在甲面上落入水里,将黄泉狠狠震退一步。他抬头看去,远处还有几个残存的兵卫未被波及到,其中一个虽然也如他们一般满脸恐惧,可还是咬破嘴唇再次引弓。
黄泉眼神凶恶,却并不追击。虽然他们尚还恐惧,但很快便会同那唯一一个一样再次开弓握刃,他却是真的没有太多力气了。
黄泉死死盯着他们,后退几步,突然吸气沉入水中,消失于草丛间。仅剩的几个兵卫也无心在追,有两个也扔开刀与弓,放松下来跟尸体一起浮在水面上,却还有几个依旧警戒着,担心他再次从水中暴起。
黄泉在浓密的草丛中冒出头来换气,从缝隙间查看,发现他们并没有追来,才放下心来稍事休息。
“为什么不再勇敢一些呢?”黄泉心头冒出奇怪的想法。那名兵卫既然敢向他引弓,为何不再引几次呢,他身后还有战友,为何要如此害怕呢?“我是在寻死吗?”他忽然这么问自己。念想起那个小沙弥,他当时,也是如此心境么?
从这里放眼望去皆是水面,远处的山林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休息得差不多的黄泉踩着水停下,低头看去,湖水清澈见底,如不是细微的波纹,都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浮在空中。水下平缓的坡面在这里突然陡峭起来,往旁边望去,这个突兀的分界线呈明显的圆弧状,但看起来并不是多大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