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他爹购置宅地时,有一隅民户不愿出售祖产,苏大人不欲恃强凌弱,买地缺了一角。
是以苏府占地不方不正,震位有损、巽向畸张。府邸盖到东厢已经难成格局,只好将就地势,屋宇措置与寻常样式截然相反:前出抱厦,后有游廊。小园遍植香药,甬路曲径蜿蜒。几间倒坐闲房被碧油油梨树掩映,精巧可爱。花园一角,假山之后,紫藤架下有青灰角门可以出府。东厢跨院灵巧有余,稳重不足,说是小姐香闺也有人信。
当年房子盖好,京城知名堪舆先生李夏朔铁口直断:如此屋宇乃是长子失势、媳妇夺权之局。成亲当日,登时应验,无有不准!
满京城的人当时都擦亮了眼睛等着看苏家儿媳如何厉害。谁知等了一年一年又一年,苏旭压根儿娶不到媳妇,活打了李先生的脸。气得李夏朔闭关三年,今年开春才重新回京算命。李先生半辈子好名声糟践在苏旭身上,据说咬牙切齿直到如今。
那日,苏旭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儿,翠书跟着他转了一圈儿。
苏旭转了两圈儿,翠书跟着转了两圈儿。
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苏旭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翠书老实:“少爷,你不是要跳池塘吧?”
苏旭扶额:“池塘清浅,淹不死人。”
翠书大骇:“你怎知道?!”
皇宫清凉殿内
宝祐帝与秦王对坐品茶。
皇帝轻声细语:“三郎,此事荒诞不经,你怎知道?”
秦王满不在乎:“我如何不知道?先帝做皇子时,苏尚书口口声声说他诞育当天颇多祥瑞,太子才顺利继位。如今坊间都说,苏尚书那探花儿子貌美风流,文曲下凡,生就储相面相。琼林宴上陛下也看到了,那样清贵矜持的一个漂亮人儿,自然跟他老子一路恃才傲物,如何肯低眉俯首地忠于陛下?”
皇帝颜色一肃:“三郎,你知朕最不喜怪力乱神的说法。相貌美丑与忠心与否没有干系。”
秦王脸上现了些不以为然的神色。
宝祐帝展颜笑道:“譬如三郎,今日打扮得雄姿英发,难道也不忠于朕么?”
秦王漆黑剑眉不自在地挑了挑:“陛下说笑了。”
宝祐帝单手支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异母兄弟:秦王今日戴了亲王所用的九襊冠,簇新交领龙纹彩补、青带绿缘。他青春年少,衣着鲜明,稚气初脱,英俊可爱。
这袭衣裳是圣祖所定亲王燕居服饰,名唤保和冠服。所谓“保和”乃取上下之分,有如天地不可互易,各知其本分的意思。
秦王穿戴燕居服饰前来面君,并非十足依礼,实在令人玩味。
秦王见皇帝盯着自己瞧,双手一展:“如何?这身衣裳是太后赏的。臣弟特意穿来给陛下瞧瞧。”
皇帝含笑点头:“这是太后娘娘爱惜于你,你好好穿着吧。”默默须臾,他微微叹息:“棣儿,你又长高了许多。”
秦王笑道:“臣弟哪里还能长高?臣弟二十岁了,已经成亲了。”